事就不是他一個小縣官可以審的了,必要往上交去,這樣,不但風勁節要在獄中多受磨折,這李氏,怕也難逃汙告大罪。再加上,劉銘後臺頗硬,真鬧大了,沒準倒黴吃虧的反是無辜百姓。
他為官數年,已知官場上層層羅網,難以撼動,就算要為民請命,也不是隻憑著耿直二字可以辦得到的,當忠臣,有時必須比奸臣更奸詐,當好官,有時必須比貪官更陰險,才有機會真正為百姓做些事。
他心中雖有許多嘆息無奈,臉上卻絲毫不露,只下令把李氏所告的真正凶手捉來。
那賭場的放債的只道天大的案子有風勁節擔了,如同沒事一般,根本沒想過要逃,自是一捉一個準,到了堂上,見李氏一告,大老爺一嚇,一個小小草民,早嚇得心膽俱裂,把什麼都招了。
盧東籬也不草率,又追問了若干細節,招認得與原告所說,並無差錯,他仍不輕判,派人把當日在賭坊出入,目擊此事的一干人等,以及與被殺者熟悉的親人朋友一概拘來。連番細問之下,便再無一絲疑
實俱在,竟是連把風勁節提出來審問都可以免了。
他讓犯人畫押之後,下令收監,又略略訓斥了李氏幾句,便將相干人等,一一放去,這才下令,把風勁節提到堂前來。
風勁節昨日大醉,至第二天將近黃昏才醒,一醒過來,王大寶就在他耳邊嘮叨一大堆,怪他早不醉晚不醉,趕這個時候醉,明明有機會找新任太爺喊冤的。
宿醉剛醒的人,頭都痛得厲害,脾氣都不太好,風勁節也不例外,懶洋洋地聽著,雙手抱著頭哀哀叫痛,不以為然地答:“怕什麼,我這麼有錢,他遲早得自己來找我。我看他昨天巡獄,搞不好就是找我的。即是這樣,昨天沒談成,他自會製造機會的。沒準今天他就要找我去呢。”
話音還沒落呢,外頭有差役來提風勁節過堂。
風勁節慢吞吞站起來,東倒西歪地往外走,王大寶急著過來扶他:“我的爺啊,你也不拾掇拾掇就出去啊,真讓大老爺看你這醉熏熏的樣子,你不怕死,我們可怕啊。”
“放心放心,我會應付的。他要什麼,我都給他就是,總之不會連累你們。”風勁節也沒怎麼放在心上的安慰了幾句,待得出了大牢,就隨提人的差役們去了。
王大寶在後頭大喊:“風公子,見了大老爺,你就恭敬一點吧。別再和你上次在劉縣令堂上那樣任性了。”
風勁節遠遠得應了一聲。也不知道是答應還是拒絕。
王大寶站在大牢門前發呆,身旁有獄卒低聲問:“王頭,我說這風公子會聽咱們地話嗎?”
“會聽。”王大寶嘆口氣“才怪。”
他恨恨得望著遠處:“說什麼人在現實中必須折腰,說什麼一人之力不可能對抗最大的規則,全是糊弄我們呢,你看他從頭到尾,在誰面前折過腰。這位風公子,分明是最最驕狂任性的人物。”
身邊那獄卒也深深嘆息:“我算是想明白了。什麼為了保全所有人委屈他自己啊,他根本沒把坐牢當委屈,沒準還覺得新鮮好玩呢。什麼不願以一人之力抗天下規則,惹怒朝廷,所以不殺劉知縣,我看。他是壓根沒把劉大人放在眼裡,在他看來,咱們的前任縣太爺,只怕就和小丑差不多,他自是不肯為這種人去開殺戒的,唉,真不知道這一回上了公堂,他又能幹出什麼事來呢。”
王大寶也跟著長聲嘆氣搖頭。
然而,這一次上了公堂,風勁節根本沒幹了什麼事來。因為他沒機會。
他被帶上公堂,遠遠站在下方一角。正好又頭疼得要命。他本人也因為前幾天的談話而一直情緒不佳。甚至連抬頭向上瞧瞧的興至也沒有,反正不過是個官。反正為的也不過是錢,罷罷罷,便給了他,了了這場鬧劇便是。
他只在下頭,沒精打采地皺著眉頭,苦忍著宿醉地頭疼。
而上頭的盧東籬見他垂頭而站,也只道這是坐久了死牢情緒低落的常事,亦不以為意。
就連風勁節沒有象別的人那樣下跪。他也不在乎,只淡淡說:“經查。風勁節打死人命一案實有冤情,如今真兇已然落網,風勁節純屬無辜,依律堂前開釋,退堂。”
他交待完了一句話,便起身離座。這一堆的案子從早上一直審到現在,飯也沒吃過一口,實在是又餓又累,他還趕著回後堂好好休息去呢。
風勁節正低頭著站在下首等著這陣頭疼過去,沒仔細聽上頭說什麼,隱約聽到什麼什麼開釋,愣了一下,過了一會兒,仔細回憶了一下剛才聽到的話,這才算明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