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紫既然已經搬出了玉哨,那就是拿了左淇洋壓她,竹本自然再不敢說什麼。
可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就算不是為了辛紫和黎元的安危,她自己也是一刻也不想在這讓人毛骨悚然的林子裡多呆下去。
正苦惱著。
黎元突然不聲不響來到竹本面前,轉過身背對著她,蹲下身子來。
“上來吧,我揹你。”
黎元簡單一句話,講得面不改色,竹本聞言卻是瞪圓了一雙眼盯著他,驚得甚至有些窒息了起來。
偏偏黎元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那一刻男女大防在他這裡已經蕩然無存。
“你還想不想早點離開這林子?”
黎元見竹本愣在那裡,有些不耐煩地撇了撇嘴,轉頭問她。竹本只能訥訥點頭。
“那還愣著做什麼?剛才阿紫的話你也聽到了,你現在不被允許隨意行走,你又不願意在這裡過一夜,現在玉塵也不在了,你覺得還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嗎?”黎元一番話說得不緊不慢,在竹本聽來卻是比辛紫的玉哨更是讓她難以拒絕。
竹本就有些為難地朝辛紫望過去,見辛紫臉上掛著淡淡的笑,視線與自己碰到之後便刻意避開了,像是要給自己多一些空間。竹本心中一陣感激,也知道再猶豫未免顯得太不識抬舉,只好一咬牙趴在了黎元的背上。
黎元身子骨相較於一般習武之人要瘦弱很多,但畢竟是男人的骨架,肩頭還是比女子要寬上許多。竹本靠在那裡,就覺得一股溫熱的氣息透過他的背傳到自己胸前,驚得她臉上一陣緋紅,心跟著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辛紫跟在一邊看著兩人略顯侷促和生澀的模樣,又覺得透著說不出的暖意,只偏著頭,但笑不語,一路上只當是看了一段才子佳人的好戲了。
河蚌林南邊,柳風客棧裡,盲掌櫃與往常一年裡三百多個日夜一樣,獨自守著一間兩層的小樓,從日出等到日落,用僅剩的一點分辨光線的能力估摸著入了夜了,也就從涼棚下的藤椅上起身,雙手撐著膝蓋,有些艱難地站起來,耳邊傳來身上關節老朽的咯咯聲,像是在提醒他自己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裡踏進棺材已經不遠了。
盲掌櫃搖著頭,背過手去,心下想著:“還早,還早,好死不如賴活著吶。”
他轉頭朝著北邊“望”了一眼,然後轉身,伸手摸索著進了小樓,慢悠悠將兩邊和自己一樣老朽不堪的木門合上。
小樓裡昏黃的光線隨著木門的漸漸關閉而一點點與樓外的荒野隔絕開來,最後只剩了一絲薄薄的光透過兩扇門僅剩的一點縫隙照出去,如一面極細的薄紗鋪灑在空中。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入盲掌櫃耳中。
是獸!
這小樓開在河蚌林和龍脊山脈之間,說來好笑,盲掌櫃一年到頭打交道的活物裡,四隻腳的獸倒是比兩隻腳的人多。所以剛才那一陣聲響,他遠遠聽到,即刻便知道不是打尖住店的客人。
盲掌櫃身體老邁,頭腦卻很清楚,此刻絲毫也不含糊,鎮定地將門關住,上了鎖,正要去檢查窗子是否上了栓,就聽到外面一陣嘶吼。
是虎叫。
顯然與龍脊山上那群獸人的嗥叫不同。
盲掌櫃微微偏了偏頭,有些不解地將手放在門上,似乎想透過木門去感受外面究竟是敵是友。
白虎像是感應到了盲掌櫃的意圖,停止了喊叫,溫馴地靠近門邊,將碩大的頭顱在門上磨蹭著。
盲掌櫃臉上的笑就一點點綻開來,滿臉縱橫的傷疤也跟著被擠在了一處。
“玉塵?”
他低聲問,語氣裡難掩驚喜。
玉塵聽到了盲掌櫃的聲音,親暱地在門上摩挲著。
門吱呀一聲重新開啟了,掌櫃的點了燈出來,困惑道:“只有你?那丫頭呢?還在林子裡?”
玉塵不出聲,朝掌櫃地走近了兩步,在他腳下轉了一圈,最後蜷縮著躺下,溫馴如小貓一樣。
掌櫃的搖搖頭,索性將手上的燈掛在了門框上,自己則重新坐回了剛才的藤椅上,任由玉塵躺在腳邊,自己則順手摸出旱菸袋來點著了吧嗒吧嗒抽起來。
菸絲忽明忽亮,在夜色下如螢火蟲一般。
玉塵腦袋擱在前肢上,抬眼望著河蚌林的方向。
“那丫頭又帶了人類過來?在那林子裡耽擱了那麼長時間也繞不出來,怕是又被裡邊的幻術困住了吧?”掌櫃的跟著玉塵往林子的方向“看”過去,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在和白虎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