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只覺得如鯁在喉,想要喊卻發不出聲來,想要上前去救唐寅忠,視線卻正對上他滿是焦慮和不甘的目光。
唐寅忠開口還想朝阿紫喊什麼,卻只張了張嘴,最終只低吼一聲,猛地轉頭,用最後的一絲力氣緊緊抱住瑞鵬,想要為阿紫爭取到多一點時間。
阿紫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顫抖著雙手牽動馬韁,毅然調轉馬頭不顧一切地朝身後漆黑一片的密林裡飛奔而去。
疾速朝前奔走的途中,沿路的枝丫不住地抽打在臉上,阿紫臉上細嫩的皮肉綻開一道道深淺不一的傷口,深冬凜冽的寒風拍打在臉上,和著淚水和血水,一陣陣的刺痛從心底湧上來。
阿紫卻絲毫不敢放慢逃離的速度。
她迷失了方向,忘記了時間,只知道策馬前行,心中充斥著的,只有阿褐最終轉身離她而去的背影,和阿忠渾身被血水浸溼的衣衫。
東方泛起魚肚白,身下的馬兒疲累到再也跑不動,阿紫這才停下腳步,直起身子,只覺得渾身骨架想要散了一樣的疼。
她胡亂擦了擦臉上的血和汗,一面揉著僵硬的胳膊,一面抬眼看著四周。
不知長了多少年的老樹盤根錯節地恣意生長在四周,腳下雜草叢生,根本分辨不出道路在哪裡,四目望去,連天接地全是鬱鬱蔥蔥的草木,卻看不到一點人氣。
她迷路了。
在這荒蕪的龍脊山腳下,前有獸族盤踞的山嶺,後有追兵隨時可能趕來,獨自行於這林間,她卻完全找不到方向。
或許。就算認清了方向,她也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應當往哪裡逃?
阿紫開始漫無目的地朝著陽光照過來的方向走去,只希望自己足夠幸運,可以在路上遇到好心人的幫助。
日頭漸漸升起來。
不知走了多遠,終於在越百步遠的前方看到了幾個若隱若現的人影。
阿紫喜出望外,剛要驅馬上前尋求幫助,突然脊背一陣寒意襲來。驚得她一個激靈。汗毛都根根豎了起來。
她下意識地用餘光朝四周看去——幾個黑影快速地在樹林中穿梭著,發出窸窸窣窣的細微聲響。
她被包圍了。
而且必定是來者不善,否則也不會這樣鬼鬼祟祟躲在暗處。
想到這裡。阿紫心砰砰直跳,她強壓住心中的恐懼,從腰間抽出師傅留下的匕首,緊緊握在手中。
四周的人一步步縮小了圍住她的距離。直驚得她身下的馬兒一陣嘶鳴,躁動地甩了甩前蹄。
阿紫俯身想要安撫住受驚的馬。眼前卻突然竄出一人一馬來。
“阿紫姑娘。”
那個聽起來彬彬有禮的文弱聲音,阿紫聽來卻像晴天霹靂一般,只覺得渾身的血液也跟著凝固了,那一刻。腦中一片空白。
“竟然讓我們在這裡遇上,也算是緣分一場了。”左淇洋說著,眼裡透著掩藏不住的竊喜。
阿紫無意和他糾纏。一言不發地咬牙朝後逃去,調轉了馬頭。這才發現身後早已經圍站著一圈騎兵。
她猛地回頭,怒目瞪著左淇洋。
“你不用這樣看我。”左淇洋此時卻是心情大好,像獵人看著到手的兔子一樣揚眉看著阿紫,“打從七八年前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就說過,我對你沒有惡意,只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相信我?你這樣掙扎,只會傷了自己,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左淇洋的話阿紫根本一個字也不相信,她思緒回到八年前撂河山娘娘廟裡的那一幕去。
那時候,左淇洋一樣是用現在這樣的神情看著自己,一樣是好言好語騙自己相信他。
那一次,他害得阿褐離開了自己,一走就是八年。
若不是有師傅及時搭救,只怕她早已經命喪黃泉,又怎麼能站在這裡繼續和他周旋。
這一次,他攔下了寶兒,殺害了阿忠,現在卻還無恥的用這樣一副嘴臉看著自己,說出“沒有惡意”這樣可笑的說辭來。
阿紫冷笑兩聲,淚水就止不住地落下來。
他以為自己還是之前那個七八歲的小姑娘,還會繼續聽信他滿嘴胡言?
自己身上沒有功夫,幫不了阿褐和寶兒,救不了阿忠,但至少,她清楚左淇洋想要的是什麼。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現在看來,他依然在追逐著。
妖巫的血,妖巫的心,真的就那麼有誘惑性嗎?
讓他這樣不擇手段,殺害保護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