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天唯一想要對陶亞說的話。噩夢裡他無法挽回的東西，絕對不能在現實中實現。他們分別也好，他和佳喜結婚也好，陶亞恨他也好，只要還活著，只要還精神地活著……

如果可能，秦天真的很想現在就帶著陶亞衝出去。可是當他想要挪動身體的時候，發現那變成了絕對不可能的事情。其實清醒的時候他就有感覺，渾身的無力感已經超越了正常的範圍。床頭的吊瓶裡總有些奇怪的東西——不是葡萄糖，也不是退燒藥。他猜到繼父動了手腳，只是他知道現在所有的掙扎都會對陶亞更不利，所以承受下來罷了。

“哥你呢？哥你要怎麼辦？”

陶亞小心地撫上秦天的額頭，全是薄薄的涼汗。初見到病床上的秦天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個總是彎著眼睛對自己溫柔笑著的人怎麼會變成這副骨瘦如柴的模樣，彷彿病入膏肓的人。

開始再次被關進精神病院的時候他幾乎崩潰了，但是他想相信秦天。即使每天被逼著吃下各種讓神經麻木的藥丸的時候他依然想相信。恐懼感無時不刻地摧毀著他的意志，他害怕某天得到的訊息是秦天不要他了，但是他告訴自己沒有親眼見到親口聽到之前他不能倒下，他要等待秦天，因為秦天也同樣在等著他。所以熬著，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熬著，連反抗都沒有的熬著，直到數十天之後李賀和童桐來救他。

李賀一直在謾罵著，詛咒著這一切，詛咒著秦天在醫院裡最好病死。但也就是在這一刻陶亞明白了秦天的處境，然後想法設法地來見了秦天這一面。

本來是有怨恨的。因為李賀的話讓他覺得秦天只不過是發了個燒，自己付出的代價卻是在精神病院這個黑暗地方的無數天。可是當他見到秦天的時候他才明白秦天和自己一樣的痛，或許更多。

“我沒事，我很好……看見你我就什麼都好了……”秦天溫柔卻傷感地拉過陶亞親吻他的額頭，“再被抓住也不要慌張，很快你就會被放出來了，我發誓很快……”

“你確定？”李賀疑惑地望著做出承諾的秦天。

秦天沒有回答，貼在他胸口的陶亞看不到他哀絕的眼神。

“你出來以後一定要變強，強到沒有人可以隨便動你，強到沒有人可以把你再送回精神病院，明白嗎？我或許不能再保護你，但我至少可以不再給你傷害……”

“什麼……意思？”像是聽出了什麼端倪，陶亞有些慌張地抬起頭想看秦天的表情，卻被再次摁回了懷裡。發茬裡有液體的冰涼感，不用想那也是秦天的眼淚。

“我的意思是，只有好好地活著，只有變強了，一切才有希望……”

“那哥什麼時候……”

“不要等我。”

“！！”陶亞幾乎彈跳起來，他瞪大了眼睛望著眼淚已經乾涸的秦天，那雙眼睛裡並沒有他料想的冰冷，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哥不要我了嗎……？”顫抖地出聲，剛剛止住的眼淚再次凝聚。他等到現在，堅持到現在，結果還是沒有意義嗎……

“瞧你，又哭了……”秦天輕柔地給他擦去眼淚，微笑，“這一次，換我等你。”

“什……麼？”

“我不會和佳喜結婚，我只有你一個。你可以拋棄我，可以不要我，只是不要等我。但我會等著，等到不能等為止。”

“哥我不明白……”

“阿賀！”童桐忽然從門外倒退進來。李賀迅速抓住陶亞一隻手就要向外跑。

“不，我不要走！”陶亞卻用力地甩開了李賀，緊緊地抱住秦天，“我不要再離開哥，也不要哥等我，我要我們在一起！現在就在一起！”

“陶亞！”

“阿賀快點！醫生過來了！”

“跳陽臺吧！”李賀轉個身就往陽臺跑，卻被童桐從背後一把抱住。

“你瘋了！這裡是三樓，跳下去骨折了還怎麼跑步？！”

“不要再逃了，跟他們回去。”秦天卻意外冷靜地開了口，接著褪開了陶亞抱著自己的手。

醫生很快出現在門口，還有繼父，看見房間裡的人明顯地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回事？”繼父一邊掏出手機似乎要聯絡精神病院的人。

“別再折騰這孩子了，我和他已經說清楚了。”

秦天眼裡出現了熟悉的眼神，像那個還沒有遇見過陶亞時的眼神，淡然而冷漠，對一切都沒有欲求。

“什麼？”繼父狐疑地看看他和陶亞。

“我已經累了，一切都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