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鬼神只是希望享受祭品,這就像百門只關閉了一門,卻問盜賊從哪裡進來,關門是否有用,豈不荒唐!”墨子從他的學說創立之日起就批判儒家學說,儒、墨相非,一直伴隨戰國始終。吳起是儒家門徒,自然同墨家觀點相對立,但他認為爭是爭,辯是辯,透過爭辯,博採眾家,方能成就己身之大,不能因為觀點不同彼此產生個人成見。吳起在曾申門下讀書的時候曾經見過墨子,那時候墨子與曾申爭得臉紅脖子粗,誰也不能說服誰,但墨子離開時,年長墨子十大幾歲的曾申亦然禮送出門。今天既然遇到了一起,吳起覺得於情於理都應造訪,於是來到墨子入住的房門前輕輕敲擊了三下。
“房門未拴。”從房裡傳出墨子的聲音。
吳起輕輕推門進房,又輕輕把門帶上。只見墨子身著天青色粗麻布棉袍,坐在一張矮腳桌案前手握刀筆全神貫注地在簡片上書寫著什麼,他的桌案兩邊各有一張桌案成南北向擺放著,看來是專為來訪者準備的,在三張桌案之間的夾空放著一個炭火盆,不大的客房顯得滿滿當當。吳起站立有頃,見墨子既不抬頭也不開口,道:
“吳起冒昧造訪,攪擾先生了。”
墨子一抬頭見是吳起,趕忙起身離座:“鄙人失禮,失禮,鄙人還以為是弟子曹公子,吳大夫快快請坐。”熱情地把吳起禮讓到一邊的客位上,然後回到座位接著道:“鄙人日前來宋途經魯城之時,得知魯侯以大夫背君受賄欲治罪未果,又佈告魯民懸賞緝捕大夫,鄙人與大夫雖僅只一面之識,然早知大夫操守,故而不信,大夫得以絕處逢生,天意也!”
墨子欣賞吳起,並不是因為吳起非凡的軍事才能,他反對戰爭,《非攻》是他的十大主張之一,他認為戰爭廢民耕、毀田園,士兵死於戰場,百姓死於飢寒流離,戰爭是災難,是罪惡,是最大的不義。今年春天,齊欲對魯加兵之時,他專程往魯向魯元公提出重賄四方鄰國,共同說服齊國以避免兩國交戰,由於魯相公儀休反對,戰爭還是發生了,最後吳起率軍大敗齊師,名揚天下。但這並不為墨子所稱道,他為齊國數萬將士死於戰場而痛心。墨子對吳起的好感一是來自曾申,曾申曾向他誇讚吳起是他最得意的弟子,雖然他和曾申各持墨、儒兩派不同的觀點,但他敬重曾申的人品,他相信被曾申所賞識的弟子絕不會有錯;二是憑他在魯國聽到的臣民對吳起的口碑,吳起做鄉大夫一心為民,帶兵如父兄之愛子弟,都是天下為官者不能比及的。他知道吳起在儒家門徒中也是一個通曉儒家之道並且小有影響的人物,寒暄之後,笑問道:
“吳大夫見鄙人,何以教我?”
“不敢,不敢。”吳起笑著,“吳起是請教先生的。”
墨子笑道:“不必客氣,你儒我墨,吳大夫有問請講,鄙人願與大夫切磋。”
吳起道:“吳起聽說先生初始所學,亦是儒家之書。而後來,先生又貶斥儒學,另立新說,吳起甚是不解。”
墨子道:“鄙人早年學儒者之業,受孔子之術不假,但正是鄙人對孔子之術、六經之論學入底裡,故發現儒學之種種弊端。”
“吳起願聞其詳。”
墨子抓住儒學核心“仁義”,緊扣儒、墨對立的方面,列舉儒家的禮義觀、君子觀、命定論,開始了系統地批判。他說儒家仁禮並重,實是以仁復禮,力求恢復禮的至上地位和權威,孔子的克己復禮為仁,就道明瞭這一點。儒家之禮主張“親親有術,尊賢有等”,喪禮把妻子、長子看作與父母一樣尊貴,把伯父、宗兄看作與庶人一樣卑賤;婚禮則抬高妻子,貶低父母。這種厚待所偏愛的人,輕視重要的人,不符合親疏尊卑有別的原則。接著他又批判婚禮的危害性,批判喪禮的欺騙性,指出繁飾禮樂以淫人,久喪偽哀以謾親。
墨子說君子是儒家禮義道德的承載者,列舉君子古言古服、循而不作、對敵仁慈、遇事不問不答等等事情,逐一反駁,指出儒家君子人格虛假。他說儒家講命,孔子說“道之將行也與,命也;道之將廢也與,命也”,儒家恪守“壽夭貧富,安危治亂,固有天命,不可損益;窮達、賞罰、幸否有極,人之知力,不能為焉”。他指出:官吏相信命,怠於治政,國家混亂;百姓相信命,怠於勞作,國家貧窮,儒家教世人信命,是殘害人民。
他還說了一通不為世人所知的孔子見魯哀公的事,批評孔子行不合義,求生害義,與君子之道不符。最後道:“儒學之道足以喪天下者有四:其一,儒者以天為不明,以鬼為不神,天鬼不悅,此足以喪天下;其二,厚葬久喪,重為棺槨,多為衣衾,送死若徙,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