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多時不見,韓非很是掛念恩人。”
董慈再想避禮已然是來不及,便也朝韓非回了一個鄭重的大禮,笑問道,“董慈此番正是來給前輩當書童的,鄭前輩先前應允了晚輩的,可還作數否?”
自董慈治好了韓非的口疾之後,韓非就坦誠相待,以真名相告自稱了,董慈喚他鄭前輩,意思便是讓韓非不必多禮,自用化名便是,他的身份畢竟是一國公子,不太好明目張膽的在臨淄晃盪。
韓非會意地點頭應下了,轉而道,“恩人若無事,可否隨否之樓上坐坐,家師與友人都在上面,否之想將恩師友人引見於恩人認識。”
家師?荀子?董慈渾身一震,“荀卿老人家?”
韓非訝然,點頭笑道,“原來小友認識,正是荀祭酒。”
這真是幸福來得猝不及防,她當真一點準備都沒有!
還以還得經歷千辛萬苦才能進學宮,再經歷千辛萬苦才能見到荀子他老人家呢!
沒想到就在這裡碰上了,真是老天爺給的好運氣。
董慈抬頭往樓上看了一眼,沒看見,有些侷促地順了順頭髮扯了扯衣袍,挺直背站好,緊張地問,“前輩你看看我可還好,有沒有什麼失禮的地方?”
韓非子啞然失笑,心裡因多日未見生的那點隔閡和生疏盡數去了,笑言道,“小友放心,老師是個很隨和的人,小友不必緊張。”
董慈本是覺得空著手不好去見先哲前輩,又覺得自己這麼想也是對先哲極大的不敬,一邊跟在韓非後面上樓梯,一邊回想著有關荀子先哲的一切,荀子他老人家好酒,正巧她也要給書舍準備酒和茶,到時候她便釀製一些地道純正的蘭陵酒請老人家品嚐。
她記得老人家十分喜愛蘭陵酒。
董慈隨韓非上了樓,廊道盡頭靠裡一些的位置上果然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六十上下的長者鬚髮花白,卻端坐得筆直精神健旺,此刻正微微拂鬚,凝神聽著樓下學子的爭論聲,並沒有察覺他們的到來。
韓非朝董慈點點頭,董慈壓下心裡的激動和敬仰,隨韓非坐了過去,並沒有出聲相擾。
通達,平和,睿智。
這就是荀子給董慈的印象,和她想象中一模一樣,董慈不敢相擾,便也凝神靜氣讓自己靜下心來,也同荀子老人家一樣,仔細聽下面的學子們論文辨道。
說的是前幾天魯仲連解齊聊城危難的事,剛剛發生沒多久,董慈也知道一些。
董慈也瞭解魯仲連這個人。
魯仲連口才超群,談鋒機警,是戰國末期有名的辯士,他不但能力強,品性還十分高潔,愛國、清廉、仗義,情操高尚,智勇雙全,德才兼備。
士子們也不單單是說他一個人,魯仲連不費一兵一卒義解聊城之危,恰好幾個月前名家代表人物公孫龍率弟子入燕,說服燕昭王‘偃兵’,兩人同為辯士,又在差不多的時候做了類似的事,難免就要被人拿出來比對三分。
董慈很欣賞魯仲連這個人,他和一般辯士有很大的差異,他講究實踐,他的理論為現實服務,為實事而辯,為國事而辯,並且言必行,行必果。
公孫龍則恰恰相反。
公孫龍是有名的詭辯派,他主張的哲學思想強調概念性邏輯分析,他的《堅白論》與白馬非馬論一樣,都在實物的基礎上抽離出了概念邏輯關係,石頭的顏色和軟硬程度不是同一種東西,可以單獨分離存在,白馬和馬不能一概而論……
公孫龍的理論符合辯證法中個別與一般相區別的原理,有一定的合理性和開創性。
這很有趣,公孫龍確實是詭辯了,但他也開創了中國的邏輯思維領域,建立了邏輯學的理論體系,可惜中國歷史上多數學派更看重政治倫理知識體系,甚至並不承認這門學科,各派學子們往往以政治倫理觀念來批評公孫龍的邏輯思想,爭論起來幾乎把公孫龍的學問貶低得一文不值。
堂下這位嚴詞錚錚的學子就是了,言語間咄咄逼人,直接引用了莊子的原話,“公孫龍飾人之心,易人之意,能勝人之口,不能服人於心!”
被反駁的名家弟子辯才似乎不怎麼樣,憋了一會兒憋得臉色通紅,到底是本事不夠,口才能力比不上公孫龍本人,啞口無言之下,只得朝剛剛的青年學子一拱手,漲紅著臉坐回去了。
董慈聽得仔細,看著這一幕心說可惜了,公孫龍的名與實理論是典型的客觀唯心主義哲學理論,他建立的理論體系與西方哲學柏拉圖理念極為相似,可兩人的地位待遇有些天差地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