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聽不懂月氏語,然而蘇史那與寧搖碧顯然都十分的激動,蘇史那起初目光神色都冰冷已極,漸漸的聲音越來越高、語氣越來越急促!而寧搖碧的語氣卻越發緩慢、聲音也越來越低,似乎因為什麼緣故理虧,被迫在了下風。
但卓昭節知道,寧搖碧根本就不是理虧便會低聲的人——他最擅長的就是沒理也要強上三分理。
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他們到底在吵什麼?
只是如今局面已經十分膠著,卓昭節思忖自己這會加進去吵,只怕這兩個人也不會理會自己。她冷著臉,將手中絲帕幾乎絞破,心念如電,飛快的推算著可能的緣故。
兩人一高一低的吵了半晌,最終蘇史那目露怨毒,一個音、一個音的吐出了一句話!
這句話說出之後,寧搖碧似整個人都愣住了,半晌,才也提高了聲音,急促的說了一句。這次卻是蘇史那久久不語,隨即嘿然一聲,一振袖子,就要轉身而去!
寧搖碧似大驚,急忙起身,奔下堂去攔他。
卓昭節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了什麼而吵,但此刻寧搖碧一攔,也醒悟過來——蘇史那怕這不是普通的氣得拂袖而去,倒彷彿是生了離開雍城侯府的心思了!
這老者名為下僕,實際上的能耐,以及對寧搖碧的重要,她自然清楚得很,見狀也變了臉色,一拉裙裾跟著站起,正思索著要怎麼幫著勸上一勸才不突兀——未想寧搖碧攔住蘇史那厲聲說了幾句什麼,蘇史那似是大怒!
這月氏老者看著年歲已長,究竟是沙場悍將出身,盛怒之下,抬腿一腳踹向寧搖碧!甚至口中還猶如雷霆般怒罵了一句月氏語!
卓昭節驚得呆住了——蘇史那身份特別是特別,可怎麼說也是寧搖碧的下僕——這老者可是以申驪歌陪嫁之人的身份到長安的!
他可以不把雍城侯當主人看,也可以不把紀陽長公主的吩咐放在心上,然而申驪歌唯一的血脈寧搖碧……縱然蘇史那如今離開了雍城侯府,另外飛黃騰達了,按著自古以來的規矩,寧搖碧永是其主!
因著這呆怔,她奔下堂去的辰光就耽擱了一息,不想下一息讓她更意外的事情亦發生了——寧搖碧對著蘇史那當面踹來這一腳,雖是面無表情,目光如刀,卻是躲也未躲,竟是任憑蘇史那踹了個正著!
蘇史那沙場悍將出身,近身搏殺之技未必多麼高明,但沙場作戰,最講究以力壓人。他老當益壯,含怒之下,這一腳固然沒有用盡全力,亦是力道不輕!
寧搖碧當即被踹得倒飛而出,重重的撞在緊閉的門上!
“九郎!”卓昭節尖叫著撲下去,心驚膽戰的奔到他跟前——這時候寧搖碧卻已經掙扎著扶著門欲站起,只是才跪起來臉色就是一片煞白,就著卓昭節攙扶的手,衝口嘔出一口赤血!
看著他蒼白如死的臉色、嘴角色澤沉暗的鮮血,卓昭節腦中一片空白!
蘇史那顯然也吃了一驚!怔了數息,隨即一撩袍角,嚴厲而快速的說了幾句月氏話——究竟是沙場上下來的人,雖驚不亂,二話不說上前撥開卓昭節,沉聲道:“主母請出去打發人請大夫……某家送主人到後頭去先躺著。”
卓昭節顫抖著手,看著他將寧搖碧抱起,大步向後堂走去,想說什麼問什麼竟然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她下意識的重複了蘇史那的話數遍,才醒悟過來伸手去開門,然而那一截門栓彷彿是澆鑄了一樣怎麼拉都拉不開——片刻後,還是冒姑驚慌失措的從後堂衝過來,看著地上的血跡,尖叫著問:“娘子?!娘子這是怎麼了?!”
“姑姑!”卓昭節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冒姑眼裡,臉色比寧搖碧更可怕,她緊緊抓住冒姑的手臂,低聲道,“請大夫!快!”
冒姑之前帶著人在後面,自然是看到了蘇史那抱著重傷的寧搖碧進去才跑過來詢問卓昭節。她決計沒想到蘇史那一個下人居然會公然對寧搖碧動手,卻把大部分的疑心都落到了卓昭節身上——兩年前卓昭節引的事情,四房把敏平侯氣得吐血的事兒雖然沒有公開,但冒姑乃是遊氏的心腹,事後或多或少也聽到些風聲,曉得自己伺候的這位娘子不講理起來是極氣人的。
再加上之前寧搖碧要與蘇史那單獨說話,卓昭節忽然發作,不肯避開……這會跑過來一看卓昭節的臉色,冒姑越發篤定了她這會六神無主是因為把自己丈夫氣成那副模樣的緣故——也虧得四周沒有什麼碎瓷墜物之類,冒姑才沒想到更可怕的地方去。
饒是如此,冒姑也覺得一陣腳軟,她強忍驚慌與悲痛,先安撫卓昭節在附近的榻上暫坐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