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回,約需二十日左右。鑑於如此長的往返時間,宋高宗在手詔中也曾說“朕不可以遙度”、“兵難遙度”等語。但是,為了貫徹他的意圖,有時又非“遙度”不可。
宋廷命李若虛制止岳飛出師未成。宋高宗便又命令岳飛在攻佔蔡州和淮寧府後,於閏六月底終止軍事行動,“輕騎一來相見”。岳飛卻繼續提兵北上,長驅中原,使宋高宗和秦檜惶惶不可終日。
宋高宗對戰爭前途心存兩怕,一怕全勝,二怕大敗。如果全勝,則武將兵多、功高而權重,會威脅皇權。儘管岳飛再三真心誠意地表示,北伐成功後要解甲退隱,宋高宗總是疑神疑鬼。在他看來,岳飛紹興七年自行解職,奏請建儲等事,不是證明岳飛居心叵測嗎?倘若大敗,則宋高宗有可能成為階下之囚,欲為臨安布衣而不可得。紹興元年以來宋軍的多次勝利,也不可能根除宋高宗的恐敵頑症,他始終對金方的力量估計過高,對自己的力量估計過低。岳家軍節節推進,宋高宗在深宮中反而惴惴不安,因此,他在手詔中再三叮嚀岳飛,要避免與完顏兀朮(宗弼)大軍決戰,“全軍為上”,“佔穩自固”,“必保萬全”。
秦檜身為奸細,與抗金事業勢不兩立。然而兩個多月以來,各戰場傳來的是或大或小的捷報,而無敗報,這使他更急於要從中破壞。秦檜搗鬼有術,然亦有限,單憑他以三省、樞密院的省札發號施令,對岳飛、韓世忠等官高權重的將帥並無多大約束力。根據若干年來形成的慣例,惟有宋高宗的親筆手詔,才對將帥們具有更大的約束力;而宋高宗手詔也並非他個人的作品,往往是由他和宰執大臣一起商量,並由他們為之起草。
到七月上旬,秦檜對各戰場動態有一個基本瞭解。宋、金兩軍在東部和西部戰場處於拉鋸或膠著狀態,進展不大。中部戰場的張俊已經撤軍,惟獨岳家軍卻長驅猛進,攻勢凌厲。顯然,對金戰局的成敗,繫於岳家軍之進退。秦檜看準時機,也透徹地瞭解宋高宗的心理,迫不及待地向宋高宗提出班師的建議,理由是岳飛“孤軍不可留”。他還唆使殿中侍御史羅汝楫上奏說:
“兵微將少,民困國乏,岳飛若深入,豈不危也!願陛下降詔,且令班師。”
班師,一不至於大敗,二不至於全勝,正中宋高宗下懷。於是,宋高宗在七月八日或稍後,即與郾城之戰大致同時,發出了第一道班師詔。
岳飛在七月五日,即郾城之戰前夕,上奏報告梁興、董榮、趙俊、喬握堅等部的勝利,並說:
“臣契勘金賊近累敗衄,其虜酋四太子等皆令老小渡河。惟是賊眾尚徘徊於京城南壁一帶,近卻發八千人過河北。此正是陛下中興之機,乃金賊必亡之日,若不乘勢殄滅,恐貽後患。伏望速降指揮,令諸路之兵火急並進,庶幾早見成功。”
此奏一去十餘日,並無一兵一卒進援的訊息。待熬過郾城和潁昌兩次苦戰後,卻盼到一道班師詔,時值十八日,即張憲進行臨潁之戰的當天。岳飛不願,不忍,也不肯捨棄行將到手的勝果,他沒有下令終止向開封府的進軍,而是寫了一封“言詞激切”的奏章,反對“措置班師”,他說:
“契勘金虜重兵盡聚東京,屢經敗衄,銳氣沮喪,內外震駭。聞之諜者,虜欲棄其輜重,疾走渡河。況今豪傑向風,士卒用命,天時人事,強弱已見,功及垂成,時不再來,機難輕失。臣日夜料之熟矣,惟陛下圖之。
隔了兩三日,大軍前鋒已進抵朱仙鎮,而岳飛卻在一天之內,接連收到十二道用金字牌遞發的班師詔。這十二道詔旨全是措辭嚴峻、不容改變的急令:大軍班師回鄂州,岳飛本人去“行在”臨安府朝見皇帝。宋高宗發詔的時間,大約是在七月十日左右,正是他得到七月二日克復西京河南府捷報之時,就急忙作出喪心病狂的決定。
岳飛遭受了紹興七年以來的又一次政治、打擊,而這次打擊的分量要沉重得多。這個敢於藐視刀光、斜睨劍影的大丈夫,不禁悲憤地啜泣起來,他面東朝“行在”臨安府的方向再拜,說:“臣十年之力,廢於一旦!非臣不稱職,權臣秦檜實誤陛下也。”
岳飛終於領悟到一條真理,朝廷是決不允許他抗金成功的。他只能作出一生中最痛心的決定,下令班師。
撤軍令自然嚴重地影響了岳家軍的軍心和士氣。原來將士們與家屬相約,不破金軍不團圓,如今卻功敗垂成,中途折回,又有何面目見人。岳飛看到自己這支在強敵面前不屈不撓、毫無愧色的雄師,居然變得行伍不整,“旗靡轍亂”,真是心如刀割,半天不說一句話,最後,他長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