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嘆息一聲,道:“文命兄,果然是你,如此說來,一切,都是早在你計劃之中的吧。”
那聲音從虛空中回應過來,清清朗朗,多少卻也帶著幾分歉意:“敖兄,實不相瞞,我確是千年前便自子契處窺知了未來。那時節我得知,欲滅禺疆,必先以己為餌。是以我自服下建木精魄,再與他融合,蟄伏千年……”
“建木以元神為養。千年之間,禺疆雖自身不覺,然則建木精魄已經慢慢在你元神中紮根生長,且一併滲透了禺疆吞食於內的萬千魂靈。這過程經由千年之久,最後一朝由子契之手引,禺疆號稱不滅,可當組成他元神的萬千魂靈都滲透了建木的引渡之力,縱他有不滅的肉身,卻也抵擋不住來自元神深處的融毀。”敖廣接過他話頭,沉聲道:“只是禺疆一滅,身為建木寄宿元神的你,卻也逃不過這煙消雲散的下場。”
虛空中,姒文命的聲音從容不迫:“龍皇明鑑,正是如此。”
“很好……很好。”敖廣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緩緩道:“姒文命,你是人中之皇,以你自身道行修為,又建立了一場天大的功績。本可封神於天地間,享有無上榮耀與長久的壽數。可你卻不惜犧牲自己肉身元魂,放棄成神之道,只為與這魔星同歸於盡。人皇,你的心中,當真了無遺憾?”
姒文命似乎沉默了,然而,頃刻之間,卻有爽朗的笑聲自四面八方傳來:
龍皇,你為龍中之皇,我為人中之帝。
千年前,禺疆攜大水而來,侵犯6地。妖魔橫行,民不聊生。
千年後,他捲土重來,威勢更勝,竟想一口吞併海域龍族。
龍皇,當日我御下子民,至親友朋,俱是朝夕不保,風雨飄搖。
今**的子民,你的至親友朋,也一樣受禺疆侵犯,處於危地。
那一刻,你應已了悟,千年之前,我的心情。
既為帝尊,在身其職,便為其責。
龍皇,確實,以我之能,又有子契在我身側。避凶趨吉毫無所難。
我儘可坐視不管,敷衍其事。只等上天封我一個神位,便羽化登仙,自此享有無盡的生命。
然而此後的千萬年間,坐於雲端之上,想起那些被拋棄的子民,被背叛的親友,那些被踏在泥土裡的職責。
縱是瓊漿玉露,又如何能下嚥?縱是金玉龍床,又如何能夠成眠
此生為帝,終生為庇。
只要盡我所職護得我子民平安喜樂,生生世世周全。
便是化作飛灰,魂消魄散於天地間,又有何妨
龍皇,姒文命,無悔。
姒文命,無憾。
堅定的回答之聲迴盪在天地間,雖然只聞其聲,不得見其人,卻不由得令人肅然起敬。
“人皇,不愧為人皇。”敖廣閉上雙眼,後退一步。再睜眼時,目中卻露出了純正的欽佩之色。他向天地之間行了個大禮,高聲道:“請受敖某一拜。”
此言一出,天空中盤旋的眾龍,以太子為,紛紛化為人形落地拜倒在敖廣身後,齊齊喝到:“人皇相助之恩,難以言盡,請受龍族一拜。”
敖摩眼見著三叔四叔紛紛拜倒,就連受傷的二叔,也掙扎著起來行禮。他雖也欽佩於人皇的浩然慷慨。然而心中卻有一個念頭不斷攢動,這念頭越滾越大,如鯁在喉,不得不吐。
敖摩想了一想,突然直起脊背,仰天大聲問道:“那麼為了消滅禺疆,即使要你犧牲最好的朋友,你也不在乎?”
“摩”太子喝了一聲,伸手去按他的頭:“不得無禮”
敖摩倔強的掙開頭,眼睛瞪得老大:“我沒無禮啊他犧牲自己是很了不起,可是狐狸呢?”他一手指著天空中懸浮著的巨大人影:“老爹剛剛不是說了,被那個禺疆融合的人最後都要消失掉那樣說來,狐狸不是也被禺疆融合了。狐狸也會一起消失掉的”
虛空中的聲音突然沉默了,許久,許久,不見回答。
太子正在去揪敖摩頭的手也突然停在空中,彷彿不知如何是好了。
敖摩依然在忿忿不平:“狐狸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吧因為他被融合,狐狸難過了幾千年,原本神氣活現的人弄成個死不死活不活的樣兒。那傢伙,他親手逼狐狸弄死自己也就算了,為啥到了最後,還要把狐狸的命也賠進去?”
“我……在乎……”
一聲嘆息,像是漣漪一樣慢慢擴散開去。隨著這聲嘆息,巨大的建木之魂上那些盛開的花朵,一瞬之間就完全凋謝了。
☆、卷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