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趁老郭下地幹活去了,和丈夫楊四海商議:“寶梁的婚事辦了吧?”
“還小點兒吧?”躺在炕上的男人轉過臉來。
“他們不小了,”楊呂氏:“咱寶梁虛歲十六,巧蓮十八。”
丈夫又說:“咱兒子的身子骨不硬式。”的確,楊寶梁成天介日地咳嗽,讓養生堂程瑞鶴先生看過,說是癆病,抓了幾十副藥吃,好歹有了點起色。楊四海很擔心兒子的身體。
楊呂氏當然明白丈夫的想法,就說:“寶梁瞅著也好了,再衝一沖喜,就全好了。”女人始終沒說出她的擔心,她要保證兒子有一個純真的新娘。
窮人家的婚事極為簡單,用不著三媒四證,有鄰里見證就是夫妻。家境窮沒法操辦,花轎鼓樂之類的事情全都免了。楊呂氏去安城縣賣了三百隻雞蛋,換了錢,領巧蓮扯了幾尺紅布,做了件花夾襖。新房就是老郭搭的偏廈子,牆壁重新摸一層黃泥,用白灰水刷了一遍。正日子這天,房門口鄭重其事貼了紅對子,叫楊寶梁和李巧蓮給爹媽磕了頭。老郭去老虎窩割了二斤豬肉,做了鍋豬肉燉豆角和小米乾飯,請了屯長、趙成運和寥寥幾戶鄰居權當嘉賓。老郭陪屯長、趙成運父子還有胡種菜的等人喝了幾杯燒酒,婚事就算辦完了。
楊家沉浸巨大的幸福之中,寶梁和巧蓮新婚燕爾,兩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很是恩愛。楊呂氏鬆了一口氣,這女人幾次想提醒兒媳節制,可念及自己與老郭的夜夜纏綿,就忍住了話題。小兩口的幸福感染著楊四海,他躺炕頭上欣慰地笑著,由此寬容了搬到北炕住的老男女。呂氏和兩個男人住在正屋,楊四海獨居南炕,老郭和女人在北炕睡,南北炕中間掛了個幔帳。楊四海裝聾作啞,任由北炕的兩頭老驢折騰。只是動靜大到忍無可忍時,才衝著幔帳嘟囔:“還要不要臭臉了?狗男女!”
幔帳後頭是滿不在乎的笑聲,聲響會更加誇張。
夜夜吵鬧,彷彿動物配種似的歇斯底里,搞得對面屋住的趙慶豐小夫妻不堪忍受。趙成運紅著眼睛過來找楊四海,提議在東西屋中間砌道牆,灶房也隨之一分為二。趙成運解釋說,這樣互相都方便。楊四海默然無語,呂氏遞給郭佔元眼色,意思是叫他應允。老郭這人嘴黑,說:“砌吧砌吧,你們願意咋砌就咋砌,只要不扒房子就成!”幾天工夫,一道石頭牆冷生生地橫在了東西屋之間,看樣子下決心老死不相往來了。
暑熱逐漸消退,所有人都嗅到了秋天渾厚的芬芳。房後園子裡的杏子落地之後,海棠腚子透出誘人的半邊紅暈,而李子則一臉的紫紅,表皮混黃粗礪的窩瓜大模大樣地端坐於房頂上。楊寶梁沉湎於媳婦綿軟溫潤的胴體,每晚急切地為之寬衣解帶,巧蓮不再是原來那個巧蓮了,她香噴噴、滑溜溜的,肌體光潔又有彈性,宛如裡剝開外殼的花生,又像是躲在花瓣中嬌豔的花蕊。燃燒的黑夜送給了楊寶梁無與倫比的暢快,他陶然於巧蓮的溫柔,正是她的溫柔使他擺脫了肺病的陰影。他急急地插入,一次又一次感受溫暖、溼潤和緊密,這是人間最美好的體驗。楊寶梁年輕著,夜復一夜地進入她的身體,不斷重溫那被緊密包裹著的飛揚。巧蓮懂了男女間的隱秘,溫存地替丈夫擦拭汗水。楊寶梁口渴,舀瓢涼水大口大口地喝,很豪邁地推開窗戶撒尿,站到窗臺上嘩嘩抖落,傾洩無與倫比的快慰。這天夜晚,他舉頭看朗朗星月,感受徐徐清風,渾身有說不出的清爽。突然間啊呀一聲仰到,恍若在滅頂的洪水中掙扎,密匝匝的小金魚蜂擁而至,心跳頻急以至虛汗淋漓。
楊寶梁倒下了。郭佔元連夜去老虎窩,請來了程先生出診。程瑞鶴切完脈,面無表情地開了藥方,收拾收拾起身就走。郭佔元送程先生回老虎窩,捎帶去藥店抓藥,他陪著小心打探。程瑞鶴說:“樂極生悲。”
第二十一章(4)
“生什麼悲?”郭佔元想不到問題的嚴重性。
程瑞鶴說:“唉,沒救了。身痾癆病,本不宜同房,加上年紀又小,真正的釜底抽薪了。”程先生的腳步更疾,說:“淫聲美色,破骨之斧鋸也。棒小夥新婚也得扒層皮,何況肺癆之人?咳,此種房事一次甚於十次!同房之後百內沸騰周身火熱,此時去喝涼水站窗臺撒尿,此如淬火一樣,不是找死是啥?”
天快亮了,遠處的山巒是一堆堆黑蒼蒼的影子,路邊的樹叢模糊成了蜷曲的怪獸,黑暗彷彿巨大的深淵,寂靜得不懷好意,淒涼得別有用心。濃重而溼潤的霧氣瀰漫上來,他們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任冰涼的風砭人肌骨。
相繼失去兒子和丈夫的呂氏悲切了一陣子,郭佔元成了名副其實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