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我不活了……老頭兒弓著腰往棺材上撞去。他的腦袋筆直地撞在棺材頭上,發出空洞的巨響。父親看到老頭兒細長的脖子縮排了腔子裡,那顆撞扁了的腦袋夾在兩座尖削地聳起的肩胛骨裡……父親想起老頭兒圓大的鼻孔裡那兩撮花白的鼻毛和那副生著稀疏花白鬍須的元寶一樣翹起的下巴,心裡突然有一道耀眼閃電照亮了一個黑暗的疑團……父親非常想把這一瞬間的覺悟跟爺爺訴說,但一看到爺爺陰雲密佈的面孔,就把這念頭壓進了心底。
爺爺用一根黑布帶子把受傷的右臂吊起來掛在脖頸上,瘦削的臉上堆滿疲憊不堪的皺紋。眉毛細長的馬隊隊長從馬群那兒走過來,問了爺爺一句話。父親站在夜裡歇宿的小窩棚門口,聽到爺爺說:“五亂子,不用我多說了,你去吧!”
父親看到爺爺對著馬隊隊長五亂子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五亂子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轉身向馬群走去。
從另一個小窩棚裡走出了黑眼,他叉開腿站在五亂子面前,擋住他的去路,忿忿地說:“幹什麼去?”
五亂子冷冷地說:“騎馬踩道放哨。”
黑眼說:“我沒讓你去!”
“你是沒讓我去!”五亂子說。
爺爺走上前來,苦笑一聲,說:“老黑,你成心要跟我過不去?”
黑眼說:“我不管,只不過隨便問問。”
爺爺用那隻好手拍了一下黑眼寬大厚實的肩膀,說:“出她的殯,也不是與你全沒幹系,咱老哥倆的帳,等出完殯再算怎麼樣?”
黑眼沒吱聲,只把被爺爺拍過的那隻肩膀斜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