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提拔起來的振武軍使李昕替他寫了多封書信,屆時可帶給其昔日頗有交情的一些朔方軍中同僚,再加上同樣出身宗室的李佺,此去朔方的把握就大多了。
他在政事堂中只盤桓了小半個時辰就告退離去。而三位日理萬機的宰相自然不可能只顧著一個小小的朔方,天下有的是事務需要全力處置。可是,張九齡求見天子的呈報尚未得到回覆,宮中就傳來了訊息,道是杜士儀尚未到洛陽宮門口,就被緊隨而來的內侍給請進了宣政殿,顯而易見是天子召見。
面對這訊息,張九齡不禁笑道:“天下外臣不知凡幾,陛下能記住的更是鳳毛麟角。可杜君禮從當年關宴時獻上那一支雷擊老梅開始嶄露頭角,現如今節度一方,陛下自是更加信賴非常了。”
裴耀卿對此只是莞爾,李林甫卻暗自哂然一笑。當今天子曾經信賴非常的人還少嗎?王琚劉幽求助天子登上帝位,最初酬之以相位,可緊跟著還不是遠貶,劉幽求人已經死了,而這次他只是稍稍一算計,因武溫昚而倒黴的,就有那王琚!更不要說姚崇宋璟張說全都是武后年間便赫赫有名的名臣,可算算在相位上都呆了幾年?至於別的人,那就更加不用說了。李隆基對於大臣的信賴素來就不是毫無保留的,有的是可趁之機!
當杜士儀時隔近三年再次見到李隆基時,就發現這位大唐天子看上去蒼老了不少。興許是嫡親的兄弟姊妹這些年一個個過世,也興許是因為成天要提防這個算計那個,身心俱疲,總而言之,他可以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李隆基透出來的那股倦意。所以,無論天子垂詢隴右的情形,還是探問他對於上任朔方的看法,他全都只挑好聽的說,果不其然,李隆基一時大為欣悅。
“好,朕果然沒看錯你!遙想南朝梁國大將韋睿,雖羸弱書生,不能騎馬,每戰必乘車,持竹如意督戰,然則卻屢屢大獲全勝。如今你三頭及第,戰時卻同樣未遭敗績,又與韋睿皆為京兆杜陵人,朕等著你這名士異日於北狄中大揚威名的一日!”
李隆基這一高興,竟是把梁國名將韋睿拿來和自己比較,杜士儀不禁汗顏。可既然天子高興,他心念一轉便朗聲說道:“陛下,韋睿力弱,不能騎馬,而我朝名士,卻從來都以沙場建功為榮。昔日有婁貞公進士及第,卻應猛士舉,一再領軍攻伐;又有王忠烈公,明經及第而鎮守朔方多年,戰功赫赫。所以,詩賦無一不精,弓馬無所不通,上馬治軍,下馬治民,此方為真名士也!放眼古今,唯我大唐有此尚武風氣!”
杜士儀直接把更加尚武的漢朝給選擇性無視了。果然,李隆基大悅,擊節讚歎道:“說得好!果然銳氣十足!對了,你此次既然正好趕到,不日就是壽王大婚,你便先給他當一回儐相,然後再去朔方就任不遲!”
聽到最後一句話,杜士儀心下咯噔一下,面上卻絲毫未變,連忙行禮應道:“臣領命。”
“朕可不是硬留你參加婚禮。須知壽王妃楊氏,昔日還曾經從你學過琵琶,又拜入玉真門下學道多年,她父母雙亡,你和玉真豈非其雙親一般?”李隆基越發和顏悅色,突然想起當時玉奴在自己面前那一曲《高山流水》,不禁出神片刻才繼續說道,“梨園之中名家諸多,其中不乏精擅琵琶者,如雷海清,可楊氏在琵琶技藝上竟是尤有過之,十八郎有福!”
“既是陛下如此說,我出宮之後,便先去安國女道士觀拜見玉真貴主。”
杜士儀順勢提了一句,見天子並無異議,他便起身告退。一直到出了洛陽宮,與從者們會合趕往正平坊安國女道士觀的路上,他方才再也維持不住那張得體笑臉,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即便明知道在這種即將出嫁的時節,玉奴自然早就被楊家人接回去了,不可能再呆在外頭,到安國女道士觀門外,他在擺手阻止了隨從,親自上前叩門的時候,卻仍然抱著萬分之一的期望。
也許……也許玉奴今日尚在此處?
安國女道士觀連日都是閉門謝客,此刻一個女冠開門時,本待要說今日不見外客,可一認出杜士儀,她不禁又驚又喜地驚呼了一聲,隨即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個就轉身衝了進去。見此情景,杜士儀索性自來熟地踏進了這座自己極其熟悉的道觀,等繞過門前那大影壁之後,就只見霍清腳底生風地迎了上前。
“剛剛聽說杜大帥到了東都,沒想到真的這麼快就來了!”
“霍娘子,你一口一個杜大帥,讓人聽見豈不是以為我帶著千軍萬馬到這來拜見觀主了?”
霍清頓時笑了,這才襝衽施禮道:“是我失口,三年不見,杜十九郎風采更盛了!今日太真娘子來拜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