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千人
杜士儀想起開元八年安撫了同羅部;和張說一起迴歸幷州的時候;曾經聽張說說過;拔曳固曾經兵員上萬;再加上老弱婦孺;號稱有六萬人;一萬帳以上儘管被突厥一度打得潰不成軍;但遷來朔州的不下一萬五千口;如今卻只剩下了區區兩千。一時間;想起抵達朔州後得知的情況;他不禁看了看一旁的大同軍副使竇明珍;後者索性毫不諱言地用漢語解說了起來。
“杜使君;鐵勒諸部原本就是群居於漠北;當初是因為被突厥打得無法存身;這才不得不依附於我大唐。如今突厥毗伽可汗不再是當年那個雄心勃勃的突厥之主;而左賢王闕特勤又在年初去世了;所以;鐵勒諸部自然都希望遷回故地。從開元十五年開始;大同軍和橫野軍附近群居的鐵勒諸部就不時有人馬回返昔日故地;先是拔悉密;然後是僕骨同羅;最後才是拔曳固。拔曳固部應該是年初方才北遷了又一批人。據我所知;如今鐵勒諸部大多數已經迴歸漠北;並站穩了腳跟。比如拔曳固部;把這兩千人留下;也許是擔心萬一突厥大肆來攻;他們舉步維艱;抑或者是為自己留一條後路。”
聽懂了其中不少話的;勒健略苦澀地笑了笑;作為被留在朔州的老弱婦孺之首;儘管號稱都督;但他很清楚;朔州刺史之類的大唐官員並未將此事宣揚出去;是因為覺得他們這些鐵勒諸部聚居於邊境;反而需要提防守備;而如今主力徙居漠北;他們這些老弱婦孺就再不足為道了。可是;想到部族如今在漠北的處境;他悄悄抬頭看了一眼杜士儀;突然又生出了幾分期望。
“杜使君;如今我拔曳固部已經遷回了漠北;但處境依舊堪憂。我拔曳固當年居於獨洛河北;後來往東遷居;和同羅、僕骨相接;兵力勝萬;人口八萬;可因為當年襲殺突厥默啜可汗的;就是我拔曳固人;所以在後來毗伽可汗和闕特勤回兵復仇之際;我拔曳固的兵馬也損失最為慘重。如今雖是遷回故地;但眼下漠北鐵勒諸部之中;拔悉密和回紇兩部最為強盛;拔悉密酋長阿史那施;回紇酋長骨力斐羅;兩人號令一出;我拔曳固也好;同羅僕骨以及其餘各部也好;莫敢不從。而當初附庸薛延陀的葛邏祿;如今亦是兵強馬壯。我拔曳固既要提防突厥;還要提防這些部落;在漠北其實也是舉步維艱。”
這些隱情;就連竇明珍這個大同軍副使都從未聽說過;想來也是屬於鐵勒諸部遷回漠北後的機密;但此刻勒健略卻對杜士儀和盤托出;他不由得驚異十分。再看杜士儀微微眯起眼睛;彷彿也在消化這個突如其來的訊息;竇明珍不禁面色一動。
別說鐵勒諸姓;就是奚人五部之中;也各有勾心鬥角;所以;杜士儀明白勒健略緣何要對自己大倒苦水。他想了想便再次開口問道:“如今朔州只剩下了拔曳固部;那蔚州同羅部呢?”
“同羅部和我拔曳固部不一樣;當年至少還存留了主力;所以已經全數北遷了。”
看了一眼杜士儀的臉色;勒健略知道恐怕蔚州刺史不知道是沒當一回事;還是覺得同羅部的北遷只會對自己有利;所以沒有稟報給杜士儀;他此刻也無心替自己這些老弱病殘找麻煩;換了個鄭重的坐姿之後;他就誠懇地說道:“使君;我們這些都是被部族拋棄的人。那些十二歲以上;或是從小就弓馬底子好的;早就被部族給帶走了;剩下就是我們這些老人和無用的女人;還有太過幼小的孩子。我這個都督是硬著頭皮自稱的;只為了統轄好部族……”
“還有多少孩子?”
杜士儀突然打斷自己問了這麼一句;勒健略猶豫了一下;聲音一時更加低沉了下來:“兩千人中;五十以上八百餘人;婦人七百餘人;俱是體弱之輩。至於孩子;則是五百餘人。最小的兩歲;最大的十二歲。此外;便是羊三百頭;氈帳四百頂;不能當戰馬的馬匹四百匹;這就是我們拔曳固部的所有家當了
一旁的竇明珍登時勃然色變。杜士儀問孩子;勒健略卻把老人和婦人多少;財產幾何也都說了出來;卻惟獨不提青壯;這無疑說明了一個很簡單的問題
就連他;這也是第一次知道;拔曳固竟然真的一狠心帶走了所有能打仗的主力;拋下了這批老弱婦孺這些人杵在朔州左近;若是不管;這兩千人能夠撐到幾時誰也說不好;而且會被指斥為罔顧道義;可若是管了;從前大唐對內附的鐵勒諸部還算優厚;可那是因為他們有足夠的兵力可供驅使;現在難道還要白養這些人?
這個答案和杜士儀料想到的最差結果幾乎彷彿。既然有所心理準備;他只能壓下各州刺史對於諸部北遷所採取不作為態度的不滿;目光犀利地看著勒健略;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