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麾下人多將廣,我如今又只剩下了三郡,逼急了我,我便那軍士拿著刀逼這三郡民眾全部上城牆守禦,看到時候他拿下幽州時,范陽密雲漁陽還能剩多少活人!”
已經向朝廷遞了降表的事,縱使史朝義也是第一次聽說,可他剛剛對此行稍微生出了幾分信心,就聽到最後幾句話,臉色登時一片煞白。如果是別人這麼說,他必定以為那是嚇唬人而已,可說話的人是他的父親史思明,屆時絕對做得出來!可真正到了那玉石俱焚的份上,自己固然死路一條,下頭眾多手上沾滿了三郡百姓鮮血的將士,難道就有什麼好下場?
可史思明已經撂下這樣的狠話了,他這會兒不敢有任何違逆,只能咬咬牙答應道:“是,我這就按照父帥的吩咐去準備。”
“還用得著什麼準備?我給你牙兵十人,立刻出發!”
史朝義心中叫苦,可他知道這會兒拖延時間只會引人疑心,只能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等到他出了屋子,那十名一看就是史思明心腹死士的牙兵已經等候在那裡,他只能在心底長嘆一聲,希望自己此行的運氣好一些。
彷彿是老天爺聽到了史朝義的祈禱,當他離開幽州范陽郡,進入易州上谷郡境內的時候,便和一支打前站的遊騎撞了個正著。多虧他早早預備了一杆白旗,這才沒有立刻遭遇一場廝殺。只不過,對於他這個史思明的信使,那百餘遊騎兵的主將嗤之以鼻,只從麾下派了兩個人領他們回去。
用這位遊奕使的話來說:“大軍一至,幽州叛軍若是不降,便為齏粉,要歸降也該有個歸降的誠意!”
可這樣的輕視,史朝義哪裡顧得上。接下來的一路上,連續撞到了好幾路兵馬,他方才得知,杜士儀如今尚未進入上谷郡,正在掃蕩此地叛軍的是河東節度使程千里,而杜士儀尚留在莫州文安郡的清苑縣,朔方節度使郭子儀則正在掃清文安郡境內的殘餘叛軍,至於另外一路唐軍,也就是僕固懷恩所部,杜士儀的真正嫡系,則是不知蹤影。儘管他心中對此非常在意,可如今沒有什麼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他當然不會隨便亂問。
清苑縣廨,臨時徵用了這裡為元帥行轅的杜士儀正看著一封龍泉發來的急信。果然,儘管南面河北各州縣官府對於遠道而來的南陽王李係這一行人分外熱忱,百般挽留招待,結果還是那些精挑細選出來的叛軍稍微拖慢了他們的行程,即便如此,如今這些來自長安的特使已經過了鄴郡。如果不是李係這樣養尊處優的皇孫不可能做到日行二百里這樣的高強度,只怕兩三天就能夠抵達清苑。可就算往最慢裡計算,路上能夠拖上六到八天已經很了不得了。
“八天打下幽州?如果不能,就要準備來上另一場硬仗麼?”
杜士儀喃喃自語了一句,臉上剛剛流露出一絲決然,外間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元帥,史思明派長子史朝義為使者,求見元帥!”
史朝義?
現如今的歷史已經早已經完全偏離了既定的軌跡,因此杜士儀聽到這話,先是意外,隨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後,他方才開口說道:“先不用急,派人去前方,知會郭大帥和渾將軍,告訴他們史思明派史朝義作為信使來見我,讓他們速速回來!”
進了清苑縣城,史朝義原以為能夠第一時間見到杜士儀,可萬萬沒想到,他和隨行的十名牙兵卻被分開了。他被孤零零地撂在一間屋子裡,沒人上茶也沒人理會,就彷彿他是什麼無足輕重的人似的。越是如此,他就越覺得心焦如焚,因為他很清楚如今幽州的窘境,杜士儀對他態度如此冷淡,自然就意味著並不在乎幽州方面是不是想歸降!
這樣的煎熬從下午一直持續到夜深時分,連午飯加晚飯全都沒吃過的他自然餓了。在這樣彷彿漫長無休止的等待中,他終於拋棄了最後一丁點耐心,大步走到虛掩的門邊上,一把將門拉開。出乎他意料的是,恰是有一個人面對自己站在門外,那隻推門的手都沒有收回去。四隻眼睛對視了一陣子,來人方才放下了手,語氣冷硬。
“元帥有令,帶史朝義入見!”
史朝義終究見過大陣仗,立時鎮定了下來。儘管身心俱疲,飢腸轆轆,可他還是打起精神,儘量表現得從容不迫。然而,當他跟著來人到了一座還算齊整的大堂之外,眼見得門前牙兵兩列,雖是戰袍不同,相同的卻是那股剽悍之氣,絕不遜色於父親身邊的那些心腹,他還是多了幾分小心翼翼。
那可是杜士儀,讓不可一世的安祿山敗死,讓幽燕眾多驍將俯首,讓無數將卒人頭落地的如今大唐第二人!
邁過門檻進了大堂,史朝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