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這種時候,陛下究竟想幹什麼!”
裴寬長嘆一聲,見偌大的地方,群臣一個個不是愁眉苦臉耷拉著腦袋,就是義憤填膺地嚷嚷著什麼,到處都是亂哄哄的,群龍無首。他也無心再看這樣亂七八糟的景象,頹然轉身走了下去。隨著幾個僅剩下的高官離去,剩下的官員們你眼看我眼,最後竟也是如鳥獸散。很快,天子即將親征的訊息便傳遍了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和大多數官員對此根本不信不同,百姓們心目中卻燃起了不小的希望。
大唐開國以來少有天子親征,如此一來,叛軍應該會望風而降,長安城應該就能保住了吧?
然而,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相信這樣的鬼話。楚國公姜宅之中,根本沒費心去參加什麼朝會的姜度站在垂垂老矣的母親楊氏面前,便沒好氣地冷笑道:“親征?他要是有這個膽子親征,就不會殺了李亨,逼死李琬,從前更不會把李瑛他們兄弟三個放逐到嶺南,甚至連武惠妃都不敢明正典刑,而是把人逼死!阿孃,你就看著吧,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咱們這位陛下就會拋下長安城中千千萬萬的人,只顧著自己逃命!”
楊氏早就知道因為昔年姜皎之事,儘管姜度在人前隱藏得很好,可實際上對天子一直心存憤懣,然而此時此刻,她還是趕緊勸道:“四郎,這樣的話可要慎言,否則萬一傳揚出去……”
“傳揚出去?阿孃,他都只顧著逃命了,還有心思來管那些詆譭他的人?沒看到京兆尹滿城搜捕了那麼久,可抓到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北邙山人?事到如今,我已經全都豁出去了,杜十九的妹妹十三娘回頭會過來接你,你就先跟著她走吧。”
楊氏登時大吃一驚,待想規勸的時候,她就只見兒子突然伸出雙手重重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到了嘴邊的話登時說不出來了。
“阿孃,你放心,我隱忍了這麼多年,當然不會做傻事,可我再也不想和當年阿爺那樣,傻乎乎地認為那李隆基是什麼明主,鞍前馬後追隨於他!我姜四不是什麼經天緯地之才,可我怎麼也是男子漢大丈夫。他不要這長安了,不要這滿城百姓了,我不能袖手不管!我已經召集了家丁家將三百餘人,我要讓人看看,天水姜氏沒有膽小怕事的男兒!”
楊氏這才明白,姜度究竟想要幹什麼。想到自己的孫女,姜度唯一的女兒姜六娘跟著杜廣元遠在西域,而幼子姜慶初又尚了公主,如今姜度無牽無掛,她根本攔不住這個兒子,唯有淚眼婆娑嘆息連連。很快,杜十三娘便來了,姜度立時把自己的夫人叫了來,令其服侍老母親跟著杜十三娘離開。臨走之際,楊氏忍不住抓緊了兒子的手千叮嚀萬囑咐,得到的卻是姜度一個擁抱。
“阿孃,你別擔心了,我不是一個人,竇十郎雖說尚了公主,但他也答應會留下來拼一拼,此外還有杜十九的兒子幼麟和他的女婿崔朋,只要李隆基真的離開長安,我們振臂一呼,雖不敢說萬兒八千,但一定能夠拉起一支人馬來!”
見杜十三娘微微頷首,分明完全知道兒子和侄兒這一趟是多大的冒險,楊氏只覺得五內俱焚。她再也沒有說一句話。直到她在同樣眼睛紅腫的媳婦攙扶下上了牛車,杜十三娘也上了車相陪時,她方才低聲問道:“十三娘,你真的就不擔心這是以卵擊石?”
“太夫人,我只相信,天下不止只有他們是好男兒!”
這一日滿城紛亂,宮中亦然。早早收拾好細軟入宮的韓國夫人秦國夫人和楊玉瑤一會合,說到此次入蜀之事,竟是沒有幾分驚惶,反而都在追憶往昔。對她們來說,這彷彿並不是逃難,而是出去遊山玩水似的。畢竟,那是她們從小生長的地方,卻已經多年未曾回去了。
不多時,楊國忠竟是直接闖了進來,他也顧不上禮數,直截了當地說道:“北門禁軍已經在禁苑之中集合了,到時候大家從延秋門直接出長安,從西渭橋渡過渭水往西,一路西行進了劍南道,就都安全了。記住,路上別拖拖拉拉,一定要走得快,否則等百姓得到風聲攔駕,那就麻煩了!對了,淑妃務必記得勸諫陛下,回頭一定要燒了西渭橋,免得叛軍打進長安之後會銜尾追擊!”
有了楊國忠的提醒,當次日黎明時分,楊玉瑤隨著李隆基過了西渭橋後,當即這麼提了一句,李隆基卻搖頭拒絕。而在此之前,他還拒絕了楊國忠燒掉左藏庫的建議。因為他心知肚明,今次能夠隨駕西行的,除卻諸王貴主皇孫之外,便只有楊國忠和韋見素等寥寥十幾位官員,由於倉促,每一個人能夠攜帶的都只有細軟,粗苯的貴重東西全都留下了。訊息一出,長安城必定為之大亂,屆時如果庫房還好端端地保留著,興許還能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