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至於不動聲色幫了一直和你不對付的裴相國;又讓苗晉卿等人不至於過分遠貶?若非和你共事;大約瞧出了你是怎樣的人;我也不會琢磨出這一點。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旁人言說;事實上;裴相國的循資格之法雖著實扼殺俊傑之才;可他的諡法;我也曾經在陛下面前陳情;不宜過分。雖說陛下這忠獻二字未免太溢美;可總比克字來得強。若一個無有大過的宰相卻諡曰克;試問日後誰為宰相還敢推行新政令?”
既然張九齡不打算大嘴巴;杜士儀也就放心了。他可是處心積慮方才打通了蕭嵩的關節;至於幫已經死了的裴光庭一把;說實話;就是因為人死如燈滅;裴光庭縱使害得宇文融丟了性命;可後者也不是全然無辜的。而且;正如同張九齡說的;如果一個宰相剛死就要遭到在職宰相的反攻倒算;那豈不是日後為宰相的都要戰戰兢兢?當然;他也不是聖人;藉機賣給裴家一個好又是另外一點。想到張九齡如今分明日益得聖眷;眼看宮門漸近;他突然輕聲提醒了一句。
“子壽兄他日若是拜相之時;只希望凡事能夠剋制一些;莫要太過急躁。
這麼一句話頓時說得張九齡愣住了。如今尚書省六部中有的是精明能於年富力強的人;論資歷他在其中只是小字輩;人望也遠不如當年張說那樣門下折服無數才俊;可杜士儀如此言說;竟是分明篤定自己他日能夠拜相。縱使他心裡一直以輔弼自許;可此刻仍然不禁心頭一熱;而後又倏然冷靜了下來。
“君禮的箴言;我定會銘記在心。”
“還有;別被某些口蜜腹劍的人給矇蔽了;比如我。”杜士儀彷彿開玩笑似的眯起了眼睛。
張九齡先是一愣;隨即哈哈大笑:“君禮可從來不曾趨附過我;你我私交也有限;怎會有矇蔽之說?不過口蜜腹劍……此語我還是第一次得聽;不知出自何典?”
“無典;我自己瞎編胡造的。”杜士儀沒想到張九齡還真的深究起了這四個字;趕緊搪塞了過去。正如張九齡剛剛所言;他和這位同僚因為中間梗著一個宇文融的關係;一直都是公事往來;私交極少。想來作為天子;也更希望掌管知制誥的兩個臣子少些私人往來。如今離京之前;能夠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很足夠了;他總不能拉著張九齡神秘兮兮地說;你給我小心口蜜腹劍的李林甫?
出了興慶宮勤政務本樓下的大門;張九齡就停下步子對杜士儀拱了拱手道:“君禮此去鄯州;我公務在身也不便置酒送別;便再次道別吧;珍重”
“多謝子壽兄;你也珍重”
分道揚鑣之際;上了馬的杜士儀見張九齡帶著隨從一前一後往大明宮的方向去了;他不禁佇立遠望了片刻;直到林永墨出言提醒;他方才回過頭來。
“杜中書;職責之內的事情都交卸完了;你不回去再拜別蕭相國了?”
“蕭相國那兒;該說的話我已經都說完了;如今再特意走一趟大明宮中書省;又要惹人圍觀。對了;等到告身下來;你就是中書主事了;記得我對你說過的話;閻麟之的事;是前車之鑑。”
林永墨打了個寒噤;忙不迭地點頭應是。等到一路把杜士儀送回宣陽坊杜宅;他就只聽得杜士儀一面走一面對他囑咐良多;到最後;他只覺得心頭滾熱
他不過一流外出身的微末小吏;卻能得主司如此信賴提攜;這是何等幸運
杜士儀只是習慣性地對自己人就是胳膊肘往裡拐;等發現林永墨竟在那擦眼睛;他這才意識到;這位年紀一大把;在流外熬了十幾年的老吏是給觸動了。他可不想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被人看見自己和林永墨有多親近;以至於日後中書省內日月換新天的時候此人又被人排擠。
“總而言之;好好去做;固然不能馬虎蕭相國交待的事;可記住;也不要趨奉太過了。既然好不容易從流外轉流內;切記一步一個腳印;決不可操之過急”
既是對韋禮裴寧王縉說過要去交通那些可能拜相的人;杜士儀已經和張九齡打過了招呼;自然不會漏過了其他人。開元年間宰相猶如走馬燈似的換;他哪裡能夠記得清所有宰相的名字;接下來少不得去拜見了在雲州長史和代州長史任上的頂頭上司;當初任太原尹;如今任工部尚書的李量;然後又去見了剛剛由戶部侍郎轉遷京兆尹的裴耀卿。
無論是出於他和南來吳裴的良好關係;還是裴耀卿為宇文融所薦;此前一直為裴光庭排擠;抑或是在幽州的同僚之誼;他都不會漏過這一位。回京這一年多;他和裴耀卿除卻公務上的往來;幾乎沒有太多私下交往;因此對於他的拜訪;裴耀卿自是有些意外。可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