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傳揚出去便是莫大的汙點,來年再試哪怕准許以詩賦贖帖也未必能夠考過,試問誰會這般不智?
果然,當他在前頭一個差役的指引下,拐入左手邊一個院子的時候,就只見後頭待考計程車子魚貫而入,並沒有因為郭荃一席話而棄考的。只是相比此前等候在門前時有些人的談笑風生輕鬆寫意,這會兒進來的人面上都流露出了幾許沉重和不安,尤其是當三三兩兩進入那座四面都是廊柱無遮無攔,被闢為試場的大堂,按照各自的位子席地坐下之後,放眼看去皆是面沉如水的人,深深吸氣的聲音更比比皆是。
正如郭荃所說,京兆府取解,最為群英薈萃。那些偏遠州縣,舉郭之內讀書人都尋不到幾個,而此刻偌大的堂上一張張地席上席地而坐計程車子,約摸竟有二百餘人。杜士儀的位子,便在極其居中的地方,此時此刻,見四座仍然有眾多人在打量他,他可不想只被別人圍觀,索性大大方方衝著那些目光來處一一端詳了過去。有人慌忙避開了他的目光,有人怒目以視,有人若無其事作鄙夷不屑狀,也有人回以或善意或殷勤的微笑。
很快,他就在今日應考的舉子之中,發現了唯一一個自己認識的人,正是杜文若。在他的審視下,杜文若回了他一個輕蔑的笑容,這才別過了頭去。而這一幕,緩緩走到主位居高臨下的郭荃看得清清楚楚。
三十有三而進士及第,守選三年,縣尉兩年,對於祖輩父輩都只是微末小官的郭荃來說,主持萬年縣試看似好名頭,實則卻是再燙手不過的山芋。沒有後援的他不能違逆那些王公大臣,各種請託關係更要一一擼平。而且,那位偏偏選擇了萬年縣試的京兆杜十九郎,更是讓他頭疼得不單單是一丁點。
就這麼些天,有公卿之家遞條子讓他務必將其黜落,但也有他更惹不起的權貴言說一定要讓其在縣試摘得魁首,夾在當中左右不是人的他無奈之下,最終破釜沉舟去走了源乾曜的門路,終於讓這位京兆尹答應了自己的方案。
索性把這一次縣試的難度加到最大,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因而,他環視了眾人一眼,又淡淡地說道:“今日第一場,帖經。第二場,試賦。第三場,策論。每場定去留,第一場帖經,經義出自九經,當場判卷,十通其六,方許留試第二場。若有異議者,我有言在先,京兆源大尹將會覆查所有試卷,若某有半點徇私之處,自取應得之罪!”
這十通其六四個字頓時讓大堂中一片死寂。然而,郭荃已經把話說到了那樣的地步,縱使有人心懷怨言,在此刻大鬧試場的後果非同小可,因而所有人都緊緊閉上了嘴。眼看著那一卷卷看似一模一樣的卷子逐個發了下來,在開啟的一剎那,不少人都忍不住使勁吞了一口唾沫。而當杜士儀拿到那一卷紙時,他抬頭看了一眼郭荃,見其竟是直勾勾盯著自己瞧,不禁微微一愣,隨即才若有所思展開了那張紙。
看郭荃那躊躇兩難,以及今日臨場不許贖帖,又定十通其六,方許試第二場,只怕這位試官壓力不小啊!
一條一條看完了那十條帖經,杜士儀並不急著答題,先往四下裡掃了一眼其他人的表情。正如他所料,約摸大過半數的人都是咬牙切齒,而剩下的有的面露難色,有的攢眉苦思,鎮定自若信心滿滿的只有寥寥數人。起初還能有心情對自己冷笑的杜文若,這會兒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試卷,那表情彷彿是要擇人而噬一般。
直到自己身前左右的人都盡收眼底,杜士儀這才將卷子反向攏成一卷,取了鎮紙壓了,隨即便倒水取了墨錠在硯臺中研墨,約摸覺得足夠這一場答題所用,他便右手提筆蘸墨,左手拿起了那一卷已經攏壓成形的試卷。
面對那十條帖經難倒一大片人的情景,郭荃面上淡定,心中卻著實高興不起來。年頭月尾,孤經絕句,這並不是考官們刻意求難,而是帖經大多數帖三字,偶有考官去中間一句,但那些極其有名的經義句子,誰都答得上來,自然出題時不會用。儘管帖經加入進士科之後,也不過三十餘年,但孤經絕句用的多了,現如今的題目自然越來越難出。
他自己當年蹉跎科場便是在帖經這一場連敗三年,如今要是有辦法,真心不想在這上頭為難人。可是,據說杜士儀長於詩賦,他把這一場難度大大提高,也算對得起那兩家的交待了。
而要是杜士儀真能穩穩當當過了這一關……
他一閃念抬頭看去,卻只見在近兩百席應考士子之中,居中的杜士儀左手攏卷,右手提筆疾書,表情專注,時而停筆,待墨跡幹後便立時稍稍移後再書,下筆幾乎無有凝滯。他一時越看越是驚駭,當下假作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