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方才兼拜吏部尚書的宋憬並沒有真正掌管銓選事務。事實上;自從開元初以來;吏部尚書就更多的只是代表品級;具體的銓選事宜;都是由吏部侍郎掌管。這一年知選事的吏部侍郎齊潮;便是從知制誥的中書舍人一步步進入樞要;深得天子信賴;而對於別人的請託;他也很擅長根據所請之難易;請託之人是純粹私心還是出於愛才;如此來進行取捨;做到大體上的公允。
因而;王昌齡在進士及第吏部關試之後不到一年授秘書省校書郎;王縉因制舉及第授集賢殿正字;杜黯之出為湖州烏程尉;而盧聰因蘇州刺史袁盛的舉薦拜吳縣尉;這一些人事變動在浩若煙海的銓選之中;顯得並不十分起眼。
可在有心人如王毛仲看來;這卻簡直是結黨營私的典型。姜皎已死;內外文武雖則有宋憬這樣居開府儀同三司這般文散官頂階的;可天子只是敬重;而無親近;他卻但凡飲宴必列席;不出席便天子不歡;這種煊赫已經保持了多年;足以⊥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再進一步。
因而;這一日他從北衙官廨回到了自己家中;看到長子王守貞來到自己面前行禮問安的時候;他眯了眯眼睛就冷冷撂下了一句話:“你這個鴻臚寺少卿是不是當得很快活?”
當年的事情;一晃已經過了將近八年;王守貞雖銜恨杜士儀;可他又不像柳惜明那樣一度被放逐到了衡州那種山高路陡的地方;官位又隨著父親的聲勢赫而節節高;因此自然不會和柳惜明那樣狗急跳牆。儘管他這個從四品上的鴻臚寺少卿只不過是只當官不任事;可他作為王毛仲的長子;還有各式各樣的勳官和階官;竟已經赫然距離三品只有一步之遙。再加上當年挨的父親那頓鞭子實在是刻骨銘心;他幾乎是刻意把杜士儀這個名字給拋在腦後。
此時此刻面對父親的詰問;他不禁小心翼翼地答道:“回稟阿爺;近來我任事還勤勉……”
“每天去點個卯;然後就和你那些狐朋狗友廝混在一起;這也叫做勤勉?”王毛仲怒不可遏地反問了一句;見王守貞立時低頭不敢吭聲了;他不禁恨鐵不成鋼;一怒之下摔了手中的琉璃盞;“你若是有一分一毫的出息;也不用我這個當父親的這般操心”
王守貞嘴上唯唯諾諾;心裡卻大是不以為然。就在這時候;就只聽外頭傳來了一個女子柔和的聲音:“王郎何事發這麼大的脾氣?”
見一個盛裝婦人如同眾星拱月一般被婢女們簇擁了進來;王守貞連忙退避兩步低頭行禮;叫了一聲二孃。來人正是王毛仲後來賜婚的妻子霍國夫人李氏;小腹高高隆起的她笑吟吟地衝著王守貞微微頷首;隨即便來到王毛仲身側;含笑說道:“大郎如今正當而立之年;王郎也該把他當成大人看了;何必發這麼大的火?讓阿姊看見;豈不是心疼?”
儘管李氏早已不是剛剛嫁給自己時那青春年少貌美如花的年紀;比不上那些婢妾楚楚可人;但畢竟有著宗室的高貴身份;較之元配的出身教養高上不止一籌;王毛仲對其大多數時候都和顏悅色;更何況如今李氏再次身懷六甲;轉眼就要臨盆。可這一次;他破天荒沒有給這並嫡的妻子一點面子;冷冷斥道:“我當父親的訓丨斥兒子;不用你插嘴既然身子重了;就應該好好保養;來人;攙扶二夫人去休息”
雖遭如此冷遇;但李氏只是微微色變便若無其事;告罪一聲便復又去了。而等到她一走;王毛仲便看著王守貞道:“當年我怒而鞭笞你;是因為你不知天高地厚;在京畿這種最敏感的地方擅自動用羽林衛士;對付的又是杜士儀這種世家子弟;而不是尋常寒素可你應該知道;這種生死大仇;本就不是輕易能了結的;柳氏子是怎麼死的;你自己心中清楚”
當初王守貞聽說柳惜明被賜死那小道訊息的時候;還曾經震動過;但柳婕妤在後宮寵眷拍馬難及武惠妃;柳齊物又早已仕途受挫;及不上父親王毛仲的聖眷正隆;他漸漸也就淡忘了;甚至在杜士儀被賜婚了王元寶之女的時候還暗地裡幸災樂禍嘲笑過好一通。如今再被父親提起舊事;他登時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囁嚅著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杜士儀這個敵人是你惹出來的;你自己給我想想該如何收場”
“阿爺的意思是……”
“總而言之;別給我想那種愚蠢的手段想到了就告訴我;不要貿貿然出手。動手之前有的是餘地;而動手之後;那就是魚死網破了”
見王守貞滿臉興奮地告退出去;王毛仲不禁心中異常糾結。倘若不是之前以為杜士儀出為外官;諒也折騰不出什麼;他怎麼會白白浪費了之前那三年?他這長子;怎麼看也不是能夠頂用的。只希望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