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燈光依舊那麼暗淡。
地毯柔軟,卻早已經被被揮落的茶水打溼了,時嘉然的髮尾都已經溼透了,她臉色隱約蒼白,微微垂著眼,睫毛不停地翕動著,她紅唇緊緊地抿直,手心裡一片冰涼,她攥緊了手指,剋制著顫抖。
時正鋒沉著一張臉,眼裡的陰翳都快溢位了,整張臉都被陰雲怒火籠罩著,他手背上青筋暴起:“時嘉然,時家養你這麼大,時家養著你的母親,是為了什麼,你應該清楚的吧?”
時嘉然沒有吭聲,喉嚨無聲又屈辱地動著。時正鋒冷笑:“早些年,我給你鋪路,讓你去接近程辭,你沒用,連程辭的邊都沒靠近,這幾年倒還知道長進了,好歹還和陸衍訂婚了,也和陸衍的兒子玩得不錯,但你也就止步於未婚妻了,甚至連個正式
的訂婚宴都沒有!”
他越說火氣越大,手一揚,狠狠地將手上的東西朝著時嘉然的臉上摔了過去,砸在了時嘉然的臉頰上。
那是鋪天蓋地落下來的照片。
照片上都是言喻和小星星的照片,數不勝數。
時正鋒請了人跟蹤言喻。
“陸衍的前妻回來了,你知道麼?陸衍都搬進了前妻的房子裡,還帶著那個你照顧了兩年多的陸疏木!”
他語氣輕蔑,極盡羞辱:“你白白給人當了兩年的保姆,連個孩子的心都沒有留住,難怪陸衍都不肯和你訂婚!”
時嘉然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紅唇被她咬得失去了血色,就差點要被她咬破了一樣。
時正鋒盯著她的臉,沉默了一會,舒緩了語氣:“嘉然,你也是倫敦的名媛了,時家給你提供了這麼多這麼優越的條件,你不見得比不上一個孤兒吧?”
時嘉然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裡。
刺痛讓她清醒,讓她理智。
她只覺得整顆心都被人放在了火上炙烤著,燃燒著,灼熱的,幾乎要炸裂。時正鋒說著說著,臉色又沉了下去:“時嘉然,你給我爭點氣,想想辦法,如果陸衍最終不娶你……”他冷冷地笑,眼底的寒意慢慢瀰漫開,顯得無情,“別忘記了,你還有個母親還在重症監護室,需要時時
的裝置供養著。”
時嘉然如同被悶棍狠狠地當頭砸下,她的爸爸拿著一把凌厲的刀,毫不猶豫地捅進了她的心臟裡,攪動著,血肉模糊。
她強撐著,才沒讓搖搖欲墜的自己倒了下去。
她額角青筋跳動,寂靜了半晌,她聽到了自己斷斷續續的破碎嗓音:“知道了,爸爸。”
她想做出保證,她心裡充滿了濃濃的恨,她對面前這個無情無義、只有利益的中年男人充滿了恨。
可是這些恨,她不得不壓抑著,不得不吞下。
因為她沒有資格說恨,她只能做他手裡的木偶線,做他表面上的愛女名媛,做他最好的聯姻工具,來換取她媽媽的生命延續。
時嘉然強自冷靜地走出了書房,她緊緊地咬住下唇,一回到房間,她顫抖著手,關上了房門,整個人都崩潰了,無力地靠著門板,一點一點地往下滑著。
她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有一種她身處在夢境中的感覺,所有的一切都透著不真實感,昏昏沉沉,唯有痛楚是撕心裂肺的。
她是正室所出,從小到大,受到的待遇還不如小三的孩子。她有時候很恨她的媽媽,恨那個躺在醫院裡什麼都不知道的千金大小姐,都是她自己選擇了這樣的一個男人,毀掉了一個家庭,毀掉了一切。
正文 第222章
時嘉然最恨的時候,甚至想拔掉她媽媽的呼吸管,結束掉一切,讓她再也不受時正鋒的控制。
但她沒有勇氣,如果媽媽走了,這世上就再也沒有她留戀的人了。
時嘉然慢慢地坐在了地上,她蜷縮著膝蓋,眼眶發熱,眼淚一滴滴無聲地落下。
她埋頭進了膝蓋裡,緊緊地抱住了自己的雙腿。
黑暗之中,空氣是冰涼的,寂靜的,蕭瑟的,能依稀地聽到女人壓抑的無措的哭聲,就像小時候,她被關在了閣樓裡,自己抱住了自己,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她心裡默唸著陸衍的名字。
卻又忽然想起了陸疏木,還想起了言喻,還有言喻和陸衍的女兒。
胸口的疼痛快要撕裂。
她深呼吸,腦海裡只餘下了一片空白。
第二天,陸衍先起床的,他的手機砸爛了之後,沒有再補,他走到了外面去,站在了陽臺上,看著院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