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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上他走得很快。他沒有電筒,也不拿火把。他的眼睛習慣了在黑暗裡看東西,又有星光給他照亮路。沒有人在後面跟他。但是他也不曾留心這件事情。在他的耳邊常常響起狗叫聲,那是從遠處來的,不久就消失了。他到了敏的家。
他敲門,沒有應聲。他把拳頭在門上擂了幾下。裡面有了回答。接著門開了一扇,現出一張熟識的臉的輪廓,沒有燈光。
〃敏在家嗎?〃他連忙問道。
〃敏沒有回來,我還把你當作敏,〃那個女孩子含糊地說。
〃好,你去睡吧。我有鑰匙,我在房裡等他,〃他命令似地說了,就走進裡面去,讓她關好了門。
他熟悉院子裡的路,走不到幾步就摸索到敏住的那間廂房,開了鎖進去。他又在桌上摸到火柴把煤油燈燃起來。
房裡非常凌亂,一些破舊的書報躺在床上和地板上,屋角一個臉盆裡盛著一堆燒過的紙灰。床頭的藤箱開了口,裡面臃腫地堆了些舊衣服。房裡的東西似乎比平日少了些。
他在房裡踱了兩三轉,把地上的書報用腳移到另一個角落裡去。他思索著,他的眼睛時時望著那盞煤油燈。他忽然跑到桌子跟前,把幾個抽屜接連地開啟來。抽屜裡並沒有重要的東西,他翻了幾下,得不到一點線索。
〃敏今天晚上不會回來了。〃他被這個思想刺痛了一下,他幾乎要跳起來。失望的苦惱立刻來壓迫他。他掙扎似地自己爭辯道:〃那不可能。他一定會回來。〃他在桌子前面站了片刻,又把煤油燈扭得更亮些。他就繼續在房裡踱起來。他不住地用探索的眼光看牆壁,好像他疑心那後面藏得有什麼東西似的。
他把四面的牆壁都看過了。兩道眉毛依舊深思般地皺起來。他忽然把床頭的箱子抬起,放到屋中間去。他接連地抬了三口。他的臉色開展了。他的眼睛發光地望著牆腳的鬆動的磚塊。他用熟練的手去取開它們。他慎重地把一隻手伸進洞裡去,他拿出一支白朗寧手槍和一小包子彈。他再伸手進去摸,那裡面再也沒有什麼了。
這個發現並不使他高興,反而給了他一個證據。他絕望地想:〃我來遲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相信敏一定是去幹那件事情,那個東西一定是被他帶去了。對於這個他差不多沒有懷疑的餘地了。
他把白朗寧捏在手裡,對著牆壁做了一個瞄準的姿勢。但是他馬上微笑一下,就把手槍和子彈都放進長衫袋裡去了。
〃他也許很遲才回來。我不能走。我要等他。〃他忽然想道。他在桌子前面坐下來。他拉開窗帷去看窗外。
〃這個地方真靜。〃他把臉貼在玻璃上低聲自語說。外面沒有亮,房裡的燈光把窗戶和他的頭全照在天井裡的石板上。
〃夜是這樣柔和,誰也想不到明天會有什麼意外的事情,〃他低聲嘆息地說。
他突然聽見什麼聲音。接著有人在外面敲門。他高興地說:〃一定是敏回來了。〃他站起來拉上了窗帷,走出去開門。
他還沒有走到門口,就聽出來敲門聲有點不對了。幾個人在外面捶著大門,聲音很急,並且發出了粗暴的叫聲。他知道敲門的絕不是敏。他感到恐怖,便轉身回到屋裡去,關上了房門。他馬上掏出白朗寧來,裝上了子彈,仍然放進衣袋裡去。捶門聲和叫喚聲響得更厲害了。他端坐在桌子前面。
他的心跳得很厲害,神經很緊張,思想又變得遲鈍了。
於是裡面的門響了。他聽見那個女孩走出來,口裡說著含糊的抱怨的話往外面走去。
他馬上想:〃完了。〃就把燈吹滅,自己靜靜地坐著。那支堅硬的白朗寧沉重地壓在他的胸膛上。在外面女孩開了門,卻發出哭叫聲,接著好像許多人一齊擁進院子裡來。
〃在這裡,在這裡。〃他聽見有人用本地話叫著,同時幾股電光向他的窗戶上射來。他連忙站起,往床邊躲,一面摸出袋裡的手槍捏在手裡,對著房門預備放。這個時候他差不多沒有思想,他似乎把一切全放在手槍裡面。
腳步聲向著他的房門奔騰過來。捶門聲和呼喚聲同時響著,把他的耳朵快震聾了。
〃你再不開,我們要放槍了。〃一個兵用本地話罵道。
他不回答,緊緊地靠在牆上,用一幅薄被裹著身子,兩隻眼睛死命地望著門。那裡並不是完全黑暗的,從門縫裡射進光來。
外面彷彿有許多人在說話。房東太太也被吵醒起來了。她用尖銳的聲音驚惶地說話。那個女孩在哭,那些兵士在罵。他靜靜地不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