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到她,他甚至都不能承認自己的心意,那是不可以對任何人講的禁忌,是不能觸碰的、最殘忍的喜歡。
那一天,她的病暫時好了。在星星遍佈天際的夜裡,他在墓碑的這一端,她在另一端,她在訴說她對宮旭的喜歡,他在慌亂中不知所措。
在最佳的觀影席,他作為唯一的觀眾,見證了她的告白。
她所有的訴說裡,沒有他。
他把手攥成拳頭,心裡那麼難過,還是不忍看她寂寞地在夜間行走。
更叫人難過的是,他的輾轉反側,他的寤寐思服,他的天堂地獄,他的百般愁腸,她通通都不知道。
他就像是在唱著一個人的獨角戲,兀自演著最孤單的悲歡離合。
我喜歡你,就如同夏拾雨對宮旭說的那樣,只是喜歡,不是什麼別的感情。
那滿溢的思念、澎湃的愛意,要如何訴說,要如何找到一個發洩的埠?
宮羽看穿了他的偽裝,用最直接的方式,將他埋在心底的心思說了出來。
“唉!”宮羽看著木司南,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大概能夠明白木司南的心情。如果宮旭還活著,那麼或許木司南還可以和宮旭爭一爭,然而他已經死了。
活著的人,永遠也比不過已經死去的人。
他的這份喜歡,太過委屈和沉默,讓人說不出話來。
“我喜歡她……”木司南終於將這幾個字說了出來。
“嗯,我知道。”宮羽伸手,輕輕揉了揉他頭頂的發。
他的頭髮很柔軟,和小時候的觸感沒有什麼不一樣。宮羽不禁有些唏噓。他離開的時候,也曾是這麼大的男孩子,如今回來,曾經的小少年,已然長大,甚至在經歷著生命裡最不可承受之輕。
他們都比他勇敢,宮羽腦海中,飛快地掠過一個女孩子的臉。
瘦瘦小小的女孩兒,眼底滿是煙火的光,巨大的煙花在她身後綻放,她站在那裡朝他招手。他想走過去,她卻轉過身消失不見了。
心臟猛地一陣刺痛,痛得他瞬間臉色蒼白。
他到底是個大人了,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說:“如你所願,我不會說的。但是,小南,一直逃避不是面對問題的辦法。”
“我知道。”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他低著頭,眼神凌亂,心裡有點著急,有一種無名的焦慮燒得他心慌。
“我知道的。”他明白,逃避對誰都不是好事。
夏拾雨逃避了,她沒能好好面對,所以她生病了。如果他可以好好面對自己的心意,如果他不曾逃避,如果他沒有因為夏拾雨是宮旭喜歡的人而退縮,那麼一切會不會不是這個樣子?
至少在宮旭十八歲生日的那一天,他或許就不會邀請夏拾雨去海邊。
那麼夏拾雨不會因為緊張而分神,宮旭不會死於意外,夏拾雨不會因為過分的自責和難過而生病。
他知道他這麼想是在鑽牛角尖,他知道他不過是自我意識過剩,或許就算他沒有忽略心中的感情,一切也不會改變。他只是想擁有一種可能性,一種他不需要面對如今這種慘狀的可能性。
他不過是想替夏拾雨開脫,不過是想攬點責任在自己身上,不過是想替她分擔一點點,不過是想試著讓她明白,宮旭的死不是她的錯。
“那你打算怎麼辦?”宮羽問,“小南,小旭已經不在了,你不需要因為他而停步不前。”
“就算你這樣問我,我也沒有辦法回答你什麼。”木司南苦笑了一下,“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就是我想盡可能地保護她。”
“我明白了。”宮羽點了點頭。
木司南沒有問宮羽,這些年他到底經歷了什麼。算起來,他離開的那一年,正好是高考結束,後來杳無音訊,如今已經過了這麼多年,他成為了大學老師。
怎麼看,這些年他都過得很不輕鬆吧!
木司南走出辦公樓的時候,稍稍停下了腳步。秋風拂面,帶著一點點涼意。
是不是每個人的生命裡,都帶著一點不完美的殘缺,都承受著生命最殘忍的饋贈?他是這樣,夏拾雨是這樣,宮羽又何嘗不是這樣?
不過他答應了自己的請求,木司南鬆了一口氣。
雖然他不能為她做更多的事,但至少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他希望她活得稍微快樂一些。
04
夏拾雨沒有去管木司南和宮羽的事,因為怎麼說,那似乎都和她沒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