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揉了揉眉心,轉眼間看見了遲櫻跪在泥地、眼眶通紅、在風雨中搖搖欲墜的照片。
瓢潑大雨浸透了她的衣衫,寬大的衣服勾勒出女人身體的姣好曲線。
烏黑的頭髮溼漉漉地貼在素白的臉頰上,全身上下都沾染了泥漬。
江崇一臉崩潰。
遲小姐怎麼總演這麼悲情的戲啊。
他一個正常人看著都覺得非常心痛。
更別提在他看來已經不太正常的陸總了。
果不其然。
陸靖言臉色蒼白,目光冷沉。
整個人都彷彿結了冰霜。
他吩咐江崇訂了兩張前往Z市的飛機票,快步回到辦公室,加速了手裡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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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是劇組的第一次聚餐。
遲櫻卸了妝,上了些日常色號的口紅,氣質和拍戲的時候大相徑庭,宛若兩人。
潔白的肌膚欺霜賽雪,清亮的桃花眼溫柔勾魂,一顰一笑都美得讓人目眩神迷。
劇組中人,再也無法不注意到她——
一個名不經傳的,卻以演技震驚四座的新人。
她舉止大方地敬酒、回酒,談吐優雅,氣質淡靜。
哪怕只是安靜地坐著,也會吸附大部分人的目光。
裡面夾雜著異性的傾慕,還有同性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嫉妒。
劇組裡所有人都有自己的團隊,但遲櫻沒有,她甚至連助理都沒有。
回往住處的路上,顧遠琛提出和她並行。
景區的夜晚不如其他偏遠的山區一般幽黑,山腳下有古鎮,沿街的夜市熱鬧非凡。
人群熙熙攘攘,有居住在這裡的鎮民,更多的是慕名前來的遊客。
中秋節快到了,圓滾滾的月亮憨態可掬地趴在夜幕上。
整條街都瀰漫著淡淡的木樨香。
鎮子上舉辦起大大小小的活動,包括最為出名的花燈會。
顧遠琛和遲櫻並肩走在各色的光影中。
他們相識不久,其實還不算熟絡。
但遲櫻是極具匠人精神的演員,顧遠琛是又是極具匠人精神的導演。
他們身上有很多共性存在,也有很多話很說。
即使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也並不會覺得有多尷尬。
顧遠琛餘光偷偷地掠過遲櫻的側顏。
光影交錯中,顯得尤為溫婉動人。
讓人情不自禁地柔軟。
顧遠琛不會忘記她那雙灰色的眼睛——
他知道遲櫻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他很好奇她的經歷。
但幾番喉結微動,顧遠琛還是沒有問出口。
他們走走停停,時不時在小攤前駐足。
劇組裡的人並不會過多議論些什麼。
顧導的作風品行,經得起任何輿論的抨擊。
顧遠琛在晚飯時喝了不少酒,行至半途,他非常抱歉地說他要離身上個廁所,讓她不要走遠。
遲櫻點頭。
她傾下身子,在沿街的當鋪上認真端詳起刺繡精緻的香囊來。
花香馥郁,灌入鼻腔。
一切勞累和疲乏,都為之衝散。
燈火憧憧,在柔和的光線下,每一件物什都生出了幾分溫柔和繾綣。
停留片刻後,遲櫻轉身。
只聽“砰”地一聲——
她撞入了一個氣息清冽的懷抱。
“你——”
怎麼站在這裡給我撞呀。
遲櫻嗔怒。
她驀然抬眸,瞳仁驟縮。
陸靖言正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下巴是緊繃的,唇瓣是失血的,但是目光灼灼,彷彿要望穿她的靈魂。
不同於往日的西裝革履,他著了一身便服,挺拔依舊,反而多出了幾分罕見的柔和。
衣領微敞,精美的鎖骨線條隱隱綽綽。
遲櫻脊背僵直,一時失語。
陸靖言高大的身子擋住了她的去路。
她無路可退。
陸靖言逼視著她。
眼前的遲櫻,幽黑的長睫微微顫抖,水眸中泛著淡淡的霧汽。
溫柔的燈火映在她瓷白的臉頰上,落下深深淺淺的光影。
她緘默而不言。
卻美得驚心動魄。
遲櫻怔立在原地,大腦一片混沌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