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但是我必須說一句,對不起。
說這些,並不是想要為我贖罪,而是想和你說說我的心裡話。如果你能發現這封信,是不是說明你懷念這裡的生活,是不是也可以說,你在想我。
我想,如果有這麼一天,那麼你一定已經感到,皇位,從來不是能讓你幸福的東西,坐上它的那天,一切幸福就都離你越來越遠。大隆立國兩百年,這沉重的負擔,壓在了我的身上,也壓在了你的身上,在這座紫禁城,我們都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我們不得不繼續前進,直到失去一切,才真的得到天下。
如果可以,我想一直坐在這皇位上,讓你不用感受山河永寂的痛苦,這是真話。
明天,你的大軍就將到雲京城外,我會親自去接你。
歌夜,太子哥哥,只能幫你到這兒了。
羽良夜”
武帝看著這封信,遲疑片刻,將他再次封入油布,放入院中。這封信直到武帝駕崩,新帝繼位,新太子住入清梧院,才被人再次發現,雖然這驚世駭俗的感情和秘密被皇宮嚴密封鎖,但是史聖銀雨霏的傳人,還是將他記到了《暗史春秋·神使·羽歌夜》之中,這封內容複雜難言,用筆卻淺白易懂的情書,也被稱為“桐心書”,有人解做同心書,有人解做痛心書,成了後世詩詞中,有緣無分,有心難言的典故。
轉眼又十年,多年不曾出廟的兩大祭司,同時入京,但是這一次迎接的,卻是即將登基的新帝羽不虛。銀族在銀海心死後,式微到了極致,所以如今,只剩下羽雲歌,唐星瞳兩大祭司。
羽雲歌如今也已經年邁,但是他早年養尊處優,榮養極好,中年任神職,平心靜氣,如今,反倒看著十分年輕,比坐在搖椅上的武帝,看上去都要年輕。
而此時武帝身邊,站著一對穿著平凡的那薩,兩人脖子上,還圍著北方特色的皮裘。
“我說,你這麼大一身本事,怎麼竟活成這個樣子?”莽紅袖說話依然還是那麼爽快,他看著也顯老了,但是精神卻極好。朔長絕將身上帶著的酒囊開啟,倒入自己準備的銀盃裡,旁邊的宮人想要接過,卻被東宮皇貴君楚傾城攔住。武帝接過銀盃,將香氣四溢的馬奶酒一口飲下,卻忍不住咳嗽起來:“本來一直說想要去你那裡喝一杯馬奶酒,沒想到三過青格爾,我卻都不曾停留過。”
“陛下操勞國事,自然是沒有那麼多閒時間。”朔長絕把酒囊放在旁邊,如今他生機煥發,臉色微黑,還泛著紅暈,正是莽紅袖最希望他擁有的臉色。
“看看你,喝杯酒都能難受成這樣,我那三個孩子,可都是無酒不歡。”莽紅袖說著責備的話,卻忍不住移開頭去,不忍觀看。
“兩位祭司來了。”羽歌夜看著進入宮中,和自己都有甚深牽扯,最終卻有緣無分的人,露出了坦然的笑容。
唐星瞳看著他這個樣子,溫柔的臉上露出哀傷的表情:“我想,如果是星眸在這兒,一定會這麼做。”他湊近一步,他唇色微紫,是和星眸的另一區別,現在塗了櫻紅唇彩,倒是有了幾分唐星眸的樣子,他輕吻武帝的額頭。武帝閉上眼,感受自己由金轉銅黃的額角邊,彷彿真的有那個人,落下的吻痕。
武帝睜開眼,卻看到遠方宮牆邊站著一個白衣人影。大家都察覺了他的視線,向著那裡望去,除了一株微微晃動的芍藥,卻什麼也沒有。
武帝微微一笑,並沒有說什麼。
這次見面,氣氛實在太過沉重,所有人都覺得心裡壓了一層陰雲,所以武帝主動將他們都遣退,不過從深宮中走來的人,卻不是他能遣退的。
“真是不孝,竟讓母君,到了太皇太鳳的位置。”武帝坐在搖椅上,對鬢角已經有些發白,眼角也生魚尾的唐修意愧疚說道。
唐修意還能站著,武帝卻已經很是虛弱,需要坐在椅子上靜養:“推行新政,有一生的時間,還有子子孫孫,你卻非要掏空了身子,現在道歉,又有什麼用?”
“朕犧牲了那麼多,才得到這天下,若是這江山不成盛世,朕怎麼對得起。”武帝沒有把話說完,只是含笑看著唐修意。
這位在紫禁城中耗去了一生的男人,很有可能再一次失去對他而言最重要的人,但是他依然堅強地站著,帶著即將落在頭上的太皇太鳳光環,要守護這同時埋葬了他的愛人,他的養子,他的兒子,將來還要埋葬他的紫禁城。
“太鳳,陛下該喝藥了。”楚傾城端著藥碗,唐修意看了一眼散發著濃濃黑蓮和炎犀味道的湯藥,只覺萬物一輪迴,這兩味藥,就陪伴了自己兒子的生死,堅強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