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冷的很快,九月份一過,沒多久,早晨就會打霜,二季稻收割以後,那霜就會更厲害,蔡書舟他們上高小的時候,要說還是很有點遠的,首先要越過一座石頭山,再要淌過那條不知流了多少年的小河,修了水庫後變成了港汊,再然後要沿著港汊邊上壘起來的水稻田的田埂一路走過去,經過四個村莊,最後在一座小山包的懷抱下,就是那所大隊裡的高小學校了,說起來都麻煩,何況走下來呢,據說是不會少於5/6裡地的。這條路最不好走的有兩個季節,一個是冬天結冰的時候,再一個就是春天的梅雨季節。因為是絕大部分是在田埂上走,那田埂窄窄的,冬天結冰的時候,非常的滑,還有兩邊的雜草上鋪滿了白色的霜,一不小心,大家就會滑倒。
不過冬天的時候的上學,稍微會幸福一些,跟山村的特點有關。二季稻收割完以後,也就是秋收以後,社員們都會稻草一把一把的捆起來,豎在稻田裡,曬乾或者晾乾,一部分是用來給牲畜吃的草料,還有就是給家養的豬當豬窩,最後實在柴火燒完了,也可以當做柴火煮飯的了。天還沒亮,“觀音”的弟弟叫做幸福的小傢伙,跟蔡書舟是同年,也一直一起上學,蔡書舟成績好起來後,他就一直跟著蔡書舟後面屁股轉,特別是到山下上了高小之後,這個幸福經常是天還沒亮,就跑到蔡書舟家裡來叫他起床,一個人摸摸索索的摸到蔡書舟的床頭,捏他的鼻子,老蔡是睡的很死的,鼾聲如雷,根本不知道的,倒是玉桂很驚醒,看了看窗外,還是黑黑的,就嘆氣道:“這些小孩實在太辛苦,起這麼早。。。。。。”
沒辦法,路遠,要上早自習,這些小傢伙們早上起的很早的時候,熬不住凍,就會沿著路邊的稻田,把那些半乾不幹的稻草堆起來燒著烤火,等暖和了,就再趕一程,然後又接著燒稻草烤火,就這樣一路趕到了學校,到學校的時候,剛好天亮。最冷的那幾個月,小傢伙們常常會燒掉好多的稻草,不過時間長了,那些稻草的主人總會發現,因為畢竟留下了稻草燃燒後的灰燼,後來知道是這些上學的孩子們乾的,也就罷了,畢竟山村的早晨確實很冷,或許說不定也有自家的孩子參與了的,而且他們一次也燒不了多少,況且這幫小子也學賊了,他們不是光燒一家的,而是分開著燒,今天這家的稻田上燒一點,明天那家的燒一點,這樣很平均,一個冬天下來,也沒多大個事,所以一直就傳統的燒下來了的。
還有就是春天,也很麻煩,春天來的時候,氣候逐漸暖和,但初春的梅雨季節的時候,還是有點冷的,關鍵是上學路上的泥濘,那雨水澆上那剛剛解凍的田埂路,一踩就會泥濘一片,又溼又滑,而且還很深的泥漿,每天都會有人摔跤,他們叫“中獎”的,放學回來的時候還好點,關鍵是去學校的路上,要是中獎,一身的泥巴,學校不好見人,只好在路邊的港汊裡澆點水搓洗一下中獎的地方,雖然溼溼的,但起碼沒人笑話了,而且不會躲之而不及。
這兩個季節也是觀察各個家庭條件好壞的最佳時機,家境好一點的家庭的孩子,冬天起碼是有棉襖和暖鞋穿的,還有的會有手套和帽子,春天梅雨季節的時候,他們會有洋布傘或者桐油傘,有防雨的半筒雨靴子,最低的也有個雨套鞋,而家境一般或者差一點的,會穿著帶補丁的棉襖或者是親戚傳下來的不相稱的大號的衣服,至於鞋子那就會五花八門了,有大冬天穿著有破洞的解放鞋的,有沒穿襪子的,有穿著舊布鞋的,有穿雨套鞋的,各色各樣,不一而足,特別是那些老師,時常在早自習會盯著蔡書舟的大棉襖和腳上的特大號礦工鞋發呆,而蔡書舟也不覺得什麼,一個勁的朗誦他的早自習的課文,“大雪壓青松,青松挺且直,要知松高潔,待到雪化時”。
老蔡自從擱下教書之後,就一直很倒黴,幾乎就沒過過好日子,特別是蔡書舟上中學以前,可以說是整個小學期間,家裡一直很艱難,雖然是老蔡販柴火那一段稍微好了一點,但沒有維持多久,只是曇花一現,因為後來廠礦企業那邊都搞賒貨欠款了,經常拖款,而山裡這邊的也需要現錢收貨,被一些有實力的精明的人給壟斷了,而像老蔡這種細打細敲的沒形成什麼氣候的,當然就會愈來愈差,蔡書舟一家也就跟著倒黴了。蔡書舟那時候冬天沒衣服穿,後來是史家莊那邊外婆強行把小舅舅的那件新棉襖拿過來給蔡書舟穿了,而玉桂又捨不得改小,於是就留著蔡書舟一邊穿著,一邊慢慢的長大,可以混個好幾年沒問題。而蔡書舟由於一直營養不良,老也長不大,就一直穿著那件大號的棉襖過了若干個冬天的。
冬天的鞋子,那是最讓蔡書舟頭疼的,家裡實在找不出一雙好一點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