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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部分

同時她伸手去取掛在壁爐邊的那條皮鞭。這一嚇人的動作使珂賽特叫喊得很響:“饒了我!太太!太太!我不敢了。”德納第大娘已經取下了那條皮鞭。這時,那個穿黃大衣的人在他背心的口袋裡掏了一下,別人都沒有看見他這一動作,其他的客人都正在喝酒或是玩紙牌,什麼也沒有注意到。

珂賽特,心驚肉跳,蜷縮在壁爐角落裡,只想把她那露在短袖短裙外的肢體藏起來。德納第大娘舉起了胳膊。

“對不起,大嫂,”那人說,“剛才我看見有個東西從小姑娘的圍裙袋裡掉出來,在地上滾。也許就是那錢了。”

同時他彎下腰,好象在地上找了一陣。

“沒錯,在這兒了。”他立起來說。他把一枚銀幣遞給德納第大娘。

“對,就是它。”她說。不是它,因為那是一枚值二十個蘇的錢,不過德納第大娘卻因此佔了便宜。她把那錢塞進衣袋,橫著眼對孩子說:“下次可不准你再這樣,絕對不可以!”

珂賽特又回到她的老地方,也就是德納第大娘叫做“她的窠”的那地方。她的一雙大眼睛老望著那個陌生的客人,開始表現出一種從來不曾有過的神情,那還只是一種天真的驚異之色,但已有一種驚惶不定的依戀心情在裡面了。

“喂,您吃不吃晚飯?”德納第大娘問那客人。他不回答。他彷彿正在細心思索問題。

“這究竟是個什麼人?”她咬緊牙說,“一定是個窮光蛋。這種貨色哪會有錢吃晚飯?我的房錢也許他還付不出呢。地上的那個銀幣他沒有想到塞進腰包,已算是了不起的了。”

這時,有扇門開了,愛潘妮和阿茲瑪走了進來。

那確是兩個漂亮的小姑娘,落落大方,很少農村氣,極惹人愛,一 個挽起了又光又滑的慄竭色麻花髻,一個背上拖著兩條烏黑的長辮子,兩個都活潑、整潔、豐腴、紅潤、強艦悅目。她們都穿得暖,由於她們的母親手藝精巧,衣料雖厚,卻絕不影響她們服裝的秀氣,既御冬寒,又含春意。兩個小姑娘都喜氣洋洋。除此以外,她們頗有一些主人家的氣派。她們的裝飾、嬉笑、吵鬧都表現出一種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味道。她們進來時,德納第大娘用一種極慈愛的責備口吻說:“哈!你們跑來做什麼,你們這兩個傢伙!”接著,她把她們一個個拉到膝間,替她們理好頭髮,結好絲帶,才放她們走,在放走以前,她用慈母所獨有的那種輕柔的動作,把她們搖了一陣,口裡喊道:“去你們的,醜八怪!”

她們走去坐在火旁邊。她們有個娃娃,她們把它放在膝上,轉過來又轉過去,嘴裡嘰嘰喳喳,有說有笑。珂賽特的眼睛不時離開毛活,慘兮兮地望著她們玩。

愛潘妮和阿茲瑪看都不看珂賽特。在她們看來,那好象只是一條狗。這三個小姑娘的年齡合起來都不到二十四歲,可是她們已經代表整個人類社會了,一方面是羨慕,一方面是鄙視。德納第姊妹倆的那個娃娃已經很破很舊,顏色也褪盡了,可是在珂賽特的眼裡,卻並不因此而顯得不可愛,珂賽特出世以來從不曾有過一個娃娃,照每個孩子都懂得的說法,那就是她從來都不曾有過“一個真的娃娃。”

德納第大娘原在那廳堂裡走來走去,忽然她發現珂賽特的思想開了小差,她沒有專心做活,卻在留意那兩個正在玩耍的小姑娘。

“哈!這下子,你逃不了了吧!”她大聲吼著說,“你是這樣做活的!我去拿鞭子來教你怎麼做,讓我來。”

那個外來人,仍舊坐在椅子上,轉過身來望著德納第大娘。“大嫂,”他帶著笑容,不大敢開口似的說,“算了!您讓她玩吧!”

這種願望,要是出自一個晚餐時吃過一盤羊腿、喝過兩瓶葡萄酒、而沒有“窮光蛋”模樣的客人的口,也許尚有商量的餘地,但是一個戴著那樣一種帽子的人,竟敢表示一種希望,穿那樣一件大衣的人,竟敢表示一種意願,這在德納第大娘看來是不能容忍的。她氣沖沖地說:“她既要吃飯,就得幹活。我不能白白養著她。”

“她到底是在幹什麼活?”那外來人接著說,說話聲調的柔和,恰和他那乞丐式的服裝和腳伕式的肩膀形成一種異常奇特的對比。

德納第大娘特別賞臉,回答他說:

“她在打毛襪,這沒錯吧。我兩個小女兒的毛襪,她們沒有襪子,等於沒有,馬上就要赤著腳走路了。”

那個人望著珂賽特的兩隻紅得可憐的腳,接著說:“她還要多長時間才能打完這雙襪子?”

“她至少還得花上整整三四天,這個懶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