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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部分

他早注意到了那盞路燈。

“嗨,”他說,“你們這兒還點著燈籠。你們不守規則,我的朋友。這是破壞秩序。砸掉它。”

他拿起石頭往路燈砸去,燈上的玻璃掉得一片碎響,住在對面房子裡的幾個資產階級從窗簾下面伸出頭來大聲說:“九三年的那套又來了!”路燈猛烈地搖晃著,熄滅了。街上一下變得漆黑。

“就得這樣,老腐敗街,”伽弗洛什說,“戴上你的睡帽吧。”接著他又轉向冉阿讓說:“這條街盡頭的那棟大樓,你們管它叫什麼來著?歷史文物陳列館,不是嗎?它那些五大三粗的石頭柱子,得替我稍微打掃一下,好好地做一座街壘。”

冉阿讓走到伽弗洛什身旁,低聲對自己說:“可憐的孩子,他餓了。”他把那枚值一百個蘇的錢放到他的手裡。

伽弗洛什抬起他的鼻子,見到那枚錢幣竟那麼大,不免有點吃驚,他在黑暗中望著那個大蘇,它的白光晃花了他的眼睛。他聽人說過,知道有這麼一種值五法郎的錢,思慕已久,現在能親眼目睹,大為高興。他說:“讓我看看這上面的老虎。”心花怒放地細看了一陣,他又轉向冉阿讓,把錢遞給他,一本正經地說:“老闆,我還是喜歡去砸路燈。把您這老虎收回吧。我絕不受人家的腐蝕。這玩意兒有五隻爪子,但它抓不住我。”

“你有母親嗎?”冉阿讓問。

“也許比您的多。”

“好嘛,”冉阿讓又說,“你就把這個錢留給你母親吧。”伽弗洛什心裡覺得受了感動。而且他剛才已注意到,和他談話的這個人沒有帽子,這就增加了他對這人的好感。

“真是!”他說,“這不是為了防止我去砸爛路燈吧?”

“您愛砸什麼,便砸什麼吧。”

“您是個誠實人。”伽弗洛什說。他立即把那值五法郎的錢塞在自己的衣袋裡。他的信任感增強了,接著又問:“您是住在這條街上的嗎?”

“是的,你為什麼要問?”

“您肯告訴我哪兒是七號嗎?”

“你問七號幹什麼?”那孩子不開口。他怕說得太多,他把手指甲使勁插進頭髮裡,只答了一句:“啊!沒什麼。”冉阿讓心中一動。焦急心情常使人思想靈敏。他對那孩子說:“我在等一封信,你是來送信的吧?”

“您?”伽弗洛什說,“您又不是個女人。”

“是給珂賽特小姐的信,不是嗎?”

“珂賽特?”伽弗洛什嘟囔著,“對,我想是的,是這麼個怪滑稽的名字。”

“那麼,”冉阿讓又說,“我應當把這信交給她。你給我就是。”

“既是這樣,您總該知道我是從街壘裡派出來的吧。”

“當然。”冉阿讓說。伽弗洛什把他的拳頭伸進另一個口袋,從那裡抽出一張一折四的紙。他隨即行了個軍禮。

“向這檔案致敬,”他說,“它是由臨時政府發出的。”

“給我。”冉阿讓說。伽弗洛什把那張紙高舉在頭頂。

“您別以為這是一封情書。它是寫給一個女人的,但是是為人民的。我們這些人在戰鬥,並且尊重女性。我們不象那些公子哥兒,我們那裡沒有把小母雞送給駱駝的獅子。”

“給我。”

“確實,”伽弗洛什繼續說,“在我看來,您好象是個誠實人。”

“快點給我。”

“拿去吧。”說著他把那張紙遞給了冉阿讓。

“還得請您早點交去,可塞先生,因為珂賽特小姐在等著。”

伽弗洛什為他能創造出這麼個詞,頗為自得。冉阿讓又說:“回信應當送到聖美里吧?”

“您這簡直是胡扯,”伽弗洛什大聲說,“這信是從麻廠街街壘送來的。我馬上就要回到那兒去。祝您晚安,公民。”

說完這話,伽弗洛什便走了,應當說,象只出籠的小鳥,朝著先頭飛來的方向飛走了。他以炮彈直衝的速度,又在黑暗中隱沒,好象把那黑影衝破了一個洞,小小的武人街又重回寂靜荒涼。這個彷彿由陰影和夢魂構成的古怪孩子,一眨眼,又消失在那排列成行的黑暗房屋中的迷霧裡,一縷煙似的飄散在黑夜中不見了。他好象已完全泯沒了,但幾分鐘後,一陣清脆的玻璃破裂和路燈落地聲,又把那些怒氣沖天的資產階級老爺們驚醒了。伽弗洛什正經過麥茬街。

三 珂賽特和杜桑在睡鄉之際

冉阿讓拿著馬呂斯的信回去。象個抓獲獵物的夜貓子,自幸處在黑暗中,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