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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候,站到了資產階級一邊,所以說我是階級異己分子。”頓了頓他又輕輕地補充了一句:“昨天鬥爭會,給我掛的就是這麼一塊牌子。” “他們對你掛牌鬥爭了?……動手沒有?”我沒說“打”,選了“動手”這個詞。 “沒怎麼動手。”爸爸回答得很曖昧。 讓他更傷心的是昨天當場再一次被朋友出賣的情景。他說:“最可怕的是趙庸上繳記錄這個動作,好像既有證人,又有證據,一定有大罪。他又是我過去的同事和朋友,因此他舉著筆記本上臺時,下面是一片熱烈的掌聲。”這情景我能想象。 我想了想,說:“必須立即拉回到你當年發言的實際內容。” 爸爸說 :“我記得,那天是看了報紙上陳毅市長關於團結私營企業家的報告,主持會議的人要我們談體會。” 我說 :“那就找出當年陳毅市長的報告,與你的發言對照,揭穿趙庸的把戲。” 但是,兵荒馬亂的年月,哪兒能翻得到十多年前的舊報紙?爸爸想了半天突然記起,當時好像出版一種年鑑性的政治書籍叫《人民手冊》,上面一定有,圖書館也可能有儲存。&nbsp&nbsp'返回目錄'&nbsp&nbsp 。。

戴黑邊眼鏡的青年(5)

我想,惟一的出路,就是到我們學院的圖書館動腦筋了。但是圖書館在文化革命一開始就已經被查封,怎麼辦? 上海戲劇學院圖書館的管理員大多是有“歷史問題”的人物,不能教書了,卻又懂書,就去管書。在這些管理員中,與我關係較好的是“右派分子”蔡祥明先生。前一陣學院有大字報揭發,說他有可能是“逃亡地主”。 人們說起“逃亡地主”就立即產生了一系列想象,好像罪大惡極的“黃世仁”、“劉文彩”害死了很多“喜兒”之後倉皇逃竄,逃到上海一所大學的陰暗書庫裡躲著,這實在太有吸引力了。但大字報貼出來那麼久,農民造反派並沒有來抓他,這是怎麼回事?我因為有一個“破產地主”的外公,大致能想象事情的基本面目,很可能是蔡祥明先生的老家有點錢,但他卻一直流落在上海。 我敲開了蔡祥明先生住所的門。那是教學樓東邊一排小平房中的一間,三平方米左右,只能放一張小床。我問起“逃亡地主”的事,誰知他一說比我想象的還簡單,他曾對什麼人說過,這宿舍太小,家鄉房子大。“逃亡地主”就是從“家鄉房子大”這個說法一步步“推理”出來的。 我對他說,這事倒也不能掉以輕心,一有風吹草動還是會有人順著這個罪名胡言亂語,因此應該把自己家鄉的實際情況寫出來,還要把那天關於“家鄉房子大”的談話過程寫出來,作為申訴交上去,也算備個案。 蔡祥明說他不會寫這種東西,求我幫他寫。又說要寫這麼多內容挺費事,這房間連一張桌子也沒有,問我能不能抽時間到書庫去寫。 這正合我意。我一心想著《人民手冊》。 那天我在塵封的書庫裡給他寫好了申訴,他說昨夜反覆思考還是暫時不交上去,而且也不知道要交給誰,暫且放在手邊,等到有事時再交。我同意他的做法,卻早已在東張西望間看到了那一大疊《人民手冊》。 我提出要翻翻《人民手冊》,他沒有阻止,因為這個書名不會給他帶來“散佈反動書籍”的罪名。他說他要暫時離開一下去開會,一小時後回來,放我出去。 等他走後,我連忙找一個凳子爬上去拿下兩本《人民手冊》,很快找到陳毅市長的講話,還摘錄了他正面評價中國民族資本家、私營企業家的幾段話。 抄完之後我舒了一口氣,站起身來重新打量這個書庫。 書庫本不陌生,但被查封了那麼久,今天見到,如逢獄中親人。這麼多親人被判了無期徒刑,沒有出獄的時日。其實,沒有它們,真正被囚禁的反而是我們。 一小時後,我跟著蔡祥明先生悄悄地離開了書庫。三小時後,陳毅市長的話已經寫在爸爸的申訴報告中。 我為我的工作效率而高興。 但是,誰能想到,正是我的這個舉動,給爸爸帶來了滅頂之災。&nbsp&nbsp'返回目錄'&nbsp&nbsp

戴黑邊眼鏡的青年(6)

兩個星期之後我知道了事情發展的具體過程。 造反派收到爸爸申訴後認為是“翻案”,開了一個小型的批鬥會。爸爸又一次複述陳毅市長當年的講話內容,造反派便大聲呵斥道:“你知道嗎,陳毅也是資產階級反動路線上的人物,北京已經開始批判了!” 爸爸完全不知道這驚人的訊息,隨口嘀咕了一句:“對陳毅這樣的人,不能過河拆橋。” “停——餘學文!”一個陌生的聲音尖利響起,爸爸抬頭一看,是一個戴黑邊眼鏡的圓臉小個子男青年,以前從沒有見過。他喊“停”後好一會兒不再有聲音,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