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映雪,在她秀額、鼻尖和唇瓣上皆染了金霜,即便在寒風中已趕了一整天路,她精神似仍飽足,雙眸煥採。
手中握有他最切身的秘密,她不得意、不好奇嗎?
為何不問個清楚明白?從順遂她的命令召出那身薄光到現下,都過去多少時日了?她也著實能忍。
“離開江南,咱們沿著江河回溯,這一趟都走了大半個月。”石雲秋側過臉容,微眯的眼彎彎的。“越往內陸走,氣候惡寒漸現,玉爺有辦法跟上來,還跟得臉不紅、氣不喘,挺出我意料之外。”
是嗎?都大半個月過去了,她便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而那日逼他“認命”時所展現的蠻橫和毒辣,恍如一場詭夢……
“咦?你瞧我瞧懵啦?”石雲秋循著他目光的落點移動視線,發現那雙俊目正若有所思地盯住她左上臂,輕嗓不禁愉揚。“原來玉爺是擔心我的臂傷嗎?沒事,我好得很,傷口都結痂啦!”藍紫袖底下包得鼓鼓的,她那日在玉市大街挨的這一刀,既沉又猛,傷處挺長一道。
怪的是,她逼他“抹”掉自己背上的刀傷,卻自始至終沒要他“抹”掉她左臂上的口子。這是為何?
他如此“好用”,她不盡情攫奪,卻只是乖乖忍痛?
猛地,一隻巨靈大掌拍上他的背,力道之重,教他坐在馬背上的身軀往前陡傾,額頭險些撞上馬頸,更把他冥遊的思緒整個兒抓回。
“玉爺,甭憂心,咱們頭兒身強體壯,一點小傷奈何不倒她的!”
力頭一掌控韁,一掌尚搭在玉鐸元肩頭,咧著嘴又道:“倒是玉爺,那天玉市大街一場混亂,我像是瞥見您衣衫染紅了,結果卻也不太要緊,問過頭兒,頭兒說玉爺重傷沒有、小傷一堆,所以流了些血。按理,您是玉家元主,‘江南玉家’全賴您一個,受點小傷也得當作大事來看,可您不待在府中吃香喝辣,偏要隨咱們來這一趟,嘿嘿……”嘴角都快咧至耳根,對著神情偏淡的俊男擠眉弄眼。
“玉爺,您對咱們家頭兒當真情深意重啊!不惜上山下海、千里跋涉,也要迢迢跟來‘走婚’!”
“唔……”險些噗笑出來的是石雲秋,她忙忍下欲大笑的衝動,灼灼如華的眼有些瞧好戲般地睨著人。
這一邊,玉鐸元神態仍舊沉靜,以不變應萬變向來是他所長,若不細瞧,不會察覺到他的瞳仁正顫動著,還有那兩片慢吞吞染赭的面頰。
在場連他共四人,除石雲秋和形如大熊的巨漢力頭外,尚有一名年約六十出頭的瘦老漢。老漢極寡言,常一整日聽不到他半句話,與力頭豪爽開闊的性子成對照,“霸寨馬幫”的人皆喊他“莫老爹”。
他倆“走婚”一事,她態度一開始便坦然得很,對自個兒手下絲毫不隱瞞,在“霸寨馬幫”大小漢子眼底,理所當然把他與她看作一對兒。
此次,他之所以隨她而來,主要是為了徹底解決“星宿海”一幫盜匪所帶來的困擾。
並非要硬碰硬、一舉攻下對方巢穴,他是生意人,自然會找出對己最為有利的法子來做。總之先禮後兵,能雙贏那是最好,倘若不行,再動干戈也不遲。
正因如此,此行僅四人,石雲秋讓其餘手下留在江南,幫忙玉家商隊備妥穿越西南域方所需的物資,然後再隨玉家人馬慢慢趕上,與他們會合。算一算,這幾日差不多該要出發才是。
當時若無她要脅,或者就拖著傷等澄佛轉醒,然後再理所當然地去大量消耗澄佛的元虛精氣,讓他以異能為他治傷……只是,腦子閃過這念頭時,總讓他覺得自己相當卑鄙……
也許他得對自己承認,在那當下確實得“抹”掉那道重創。如果不是她當機立斷帶他避開眾人耳目,逼他、迫他、拿澄佛作要脅,那道幾要砍入龍骨的刀傷,真不知得讓他躺在榻上將養多少時日,又怎麼可能與她走這一趟?
墨睫略揚,他淡淡環看,從力頭咧嘴笑的黝臉移到莫老爹行將就木般的風乾橘皮臉,最後與姑娘挑釁又興味盎然的笑笑臉對上。
很好,拿他當消遣嗎?
“我對你家頭兒,當然情深意重。”這話表面上是回應了力頭,說得多坦率、深情似的,底蘊倒透出一抹嘲弄,說給明心人聽。
石雲秋未挪開眸光,低“唔”了聲,嘴角仍軟,五指溫柔地撫著馬鬃。
心房一震,微濃的氣息從鼻中撥出,玉鐸元弄不明白髮生何事,有一剎那,他腦門興起刺麻感,兩隻耳竟莫名發熱。
她瞅著他的模樣,仿彿真信了他所說的。
以她九彎十八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