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視著尤瑜,怏怏地離開了。
不久,蕭陶的爸爸從湖邊趕回了豬,蕭陶去接外婆來家過節吃心肺湯,幸虧外婆家有客沒接到。原來計劃搞幾個葷菜,大家美美地過個節,如今這美餐變作了黃粱夢。誰也不吱聲,各人想著心事,慪慪氣氣吃著沒菜飯。此時,倒是尤瑜心中琢磨出道兒了。他想這頭豬的架子約莫一米高,一米多長,照蕭陶媽媽說的,長上千兒八百斤沒問題。他聽東梅姐說過,曾省裡展覽館展出的那頭豬,也才八百斤。這頭豬如果能超過八百斤,豈不是全省第一?那麼蕭陶當勞模的基礎,豈不就夯實了?他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即刻得到了大家的積極回應。蕭陶和他爸都說是個好主意,蕭陶***興致更高,臉上綻開了花。她說,如今這豬的架子這麼大,至少也有二百八。打了新谷喂足米,每天長上兩三斤沒問題,不到年關就有一千零。蕭媽這麼一說,大家心潮更高漲,尤瑜更拍著胸脯賭咒說,只要肥豬超過八百斤,評上地區勞模算他的。只有蕭陶的奶奶什麼也聽不見,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說什麼捉到屠凳上的豬,放了不殺不吉利。還說,她活了八十多歲,奇人怪事見得多,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事。她嘮嘮叨叨,埋三怨四,罵過不休,不過誰也不去理睬她……
此後,尤瑜工作之餘,不管便道不便道,他總要轉到蕭陶家去看看。看到這豬長得稀毛白皮,高興得不得了;碰上豬打個噴嚏,他就親自去找獸醫。皇天不負苦心人,一天喂五餐,這豬確實長得瘋。尤瑜要鄉收購生豬的食品站的負責人,帶著稱豬的籠子來過秤,兩支大稱合稱,才兩個多月,這豬重量已超過五百斤。為了擴大影響,尤瑜還拉著縣畜牧水產局的局長來視察。尤瑜事先自己掏錢做了一套從醫人員穿的白大褂,要蕭陶穿上,代替他媽作飼養員,要他向來的局長大談科學養豬的經驗。這頭豬一米來高,近兩米長,背脊足寬有兩尺。稀粗的毛中的白嫩的皮裡透暈紅,簡直就像少女的蘋果臉。局長見了耳目為之一新,大加讚賞。說他當了這麼多年的局長,才新媳婦上轎,頭一遭見到這麼大的豬。這豬舍比醫院還乾淨,豬兒舒心怎麼不瘋長。再喂上幾個月,省展覽館展出的豬狀元,就應該是昆陽的。他又走上塘中亭子,見到大白鰱不時躍出水面,長草魚潑啦掉尾吃草,更是喜不自勝。說什麼豬這麼大,魚這般長,真是他從未見過的好典型。接著,魚肉雞鴨,堆盤滿缽,尤瑜蕭陶,頻頻祝酒。直吃得局長腹逸飽嗝,酒醉夢鄉。尤瑜才指著身著白褂的蕭陶對他說,他初中畢業,不當幹部,不作教師,一心回鄉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進行科學養殖,才創出造這樣的新局面。局長聽說,晃腦搖頭,朦朧醉眼看著蕭陶,顫抖的手拍著他的肩,反反覆覆說他是好傢伙。要他馬上寫個材料,上報地區畜牧水產局。說今年縣裡、地區的畜牧水產狀元,非他莫屬。
可是長河多曲折,世事難逆料,有時煮熟的鴨子也會飛。蕭陶的這頭豬,開始長膘催肥還順利,白粥每頓能吃一大桶,第一個月足足長了一百五。到了第二個月,它慢慢厭食不見長,不過還是長了一百一。從第四個月開始,它整天睡著不起來,餵了消食粉,進食狀況仍依舊。一個月下來才長八十斤。又餵了兩個月,每況愈下,這豬竟睡著怎麼也站不起來,只好撬開它的嘴巴,用竹筒裝著白粥灌。尤瑜從縣裡找來了個名獸醫,他說這豬犯了軟骨病,莫說它有七八百斤,就是瘦到只有百十斤,它也不能站起來。蕭陶父兒母子又急又氣,為此都掉了一身肉,尤瑜也惱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無主意。他想,即使有天大的本事,要中狀元也得上朝考;就是考試透過,相貌醜陋,插宮花時,還是過不了皇后娘娘這一關,麻十三黃巢嚇壞了皇后落第的故事誰都記得清。醜媳婦總得要見公婆面,空口白道是枉然。這豬既然站不起來,那就與死豬相隔只有一層紙,比黃巢的麻臉還糟糕,又怎麼有可能進入省展覽館?沒辦法,他只好又要食品站的人弄來磅秤,找了四名彪形大漢,抬著過了稱。然後上報數字,總重七百九十五,向上面報了九百五十八,重量超過省展覽館展出的那頭豬。然後拍照留作展出用,還要照相的人想辦法,讓睡著的變成站著的。然後抬到麻石階磯上殺,沒有這麼大的泡豬的大盆,接連燒了八大鍋開水,停停歇歇,好不容易才淋透颳去毛。隆冬時節,風瑟瑟,雨蕭蕭,還是那個端陽殺豬的屠夫,他光著膀子,仍然汗洗澡。別人都說,他殺了十多年的豬,兩百斤重的肥豬,他能一個人把它提到屠凳上殺了,不喘粗氣。如今這樣累得像拉著重車上坡嗷嗷叫的叫驢子,還是頭一遭。
一頭這麼大的豬,光白肉就有七百多。就是遠近村子裡的人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