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老虎。兒子撕心裂肺哭,我驚天動地喊,他好像全然沒有聽到,一直走下去沒回頭。右派收工後,還是尚文招待我吃了飯,當晚,在鵲橋居里尚文心情沉痛、流著眼淚訴說了黎疾的情況。黎疾自從我們在鵲橋居分手後,他就不再參加勞動。過去開他的鬥爭會,不管是焦禮達還是虢棟臣打罵他,他總揭他們的老底與他們對著罵。他罵焦禮達給婊子倒馬桶,他罵虢棟臣是漏劃的右派,比他還反動。這次,大大小小的鬥爭會不知開了多少次,任憑怎麼罵、怎麼打,他口裡不吐一個字。罵他他只笑,打他好似擊著個空皮囊,他從不說一聲痛。此後也不與人再說一句話,食堂里扣了他的飯,他也不聲響。以後他晝不出工夜不歸,抓回來綁在房前特為他設定的立柱上,讓太陽猛曬,差點死去,他竟沒有吭一聲。焦禮達怕鬧出人命,這才放了他。人不怕死鬼都怕,從此也就再沒有人去管他。此後,在這高度文明的二十世紀,他竟然變成了憑藉爪牙覓食的一隻怪獸。他用手指挖湖藕,採野菜,捉螞蚱,抓了癩蛤蟆剮了皮,就在荒野裡用個蒸缽和著煮。吃過後,灑一泡尿洗蒸缽。在農場地裡剜紅薯,摘果蔬,只要能生吃的,他就偷。他還跑到農場附近小鎮的飲食店裡,掃桌上殘飯吃,喝別人剩下的碗中的湯,晚上就睡在別人的屋簷下。別人說他子是瘋子,在他衣上寫了‘死右派’,要他敲著鑼遊街,他也照辦。尚文也說他人未死而心早死,十有八九,是已瘋了。後來是尚文等幾個右派與農場多次艱難交涉,說對於一個瘋子,就是殺了人也不判罪,政府發的那十五塊養命錢都不能扣,焦禮達理屈詞窮,只好如數發給生活費。於是尚文每月就代他領錢糧。聽到尚文的傷心訴說,我心頭滴血,原來我就擁有這麼一片破碎的天!不過既然他是我唯一的一片天,那麼不管它怎麼破碎,我也只能去找他。第二天一早我去尋覓他,湖州野地,他遠遠見了我,就拼命逃,走近一看,原來是抓著癩蛤蟆和著螞蚱一起煮。尤大哥,你說,他這個樣子,怎麼還能給兒子取名字?天哪,真沒有想到你將我們的婚姻這般安排,讓人活受罪!尤大哥,要不是我還有兒子,還有黎疾的媽,我,我,我真的不想再活下去!”
第六章(。dushuhun。) ; ;夜茶品夢 25 代父取名,尤瑜悲嘆情債難還;斬斷情絲,黎疾悄然超脫地獄3
書香屋 更新時間:2010…3…5 10:11:37 本章(。dushuhun。)字數:3797
說完,她披頭散髮,拚命地捶著胸脯縱聲哭。這晚,月朗星稀,秋風送爽,大地一片寧靜,這是個讓情侶多麼愜意的夜晚。可是我卻覺得天昏地暗,地動山搖,世界的末日到了。我真不敢想,這世上竟有這麼多如黎疾一樣的善良的人,他們一心想為建設新世界勤勤懇懇效力,可是僅憑他們的幾句話、一兩篇詩文,竟被打入地獄,受到如此嚴酷的折磨,而放縱另一些惡狗,恣意咬人。這冥冥之中,究竟是誰在主宰?要不是我後來當上了幹部,脫離了教師隊伍,摘下了知識分子徽章(。dushuhun。),自己的遭遇也許比黎疾還慘。面對殘酷的現實,對彭芳提出的問題,我回答不了,我也不敢回答。我除了冒著風險,為這個可憐人,做一點點力所能及的事外,又能有什麼作為呢?我抹了一把眼淚,深情地說:
“芳妹,我不知道黎疾竟變成了這樣,剛才我說的話,無意地傷害了你!現在,我答應你,代替黎疾為兒子取名字。不過,他日黎疾恢復了健康,還得以他的意思為準。”
聽到我這麼說,新荷從房裡抱來了彭芳兒子,遞到我手上。我抱著仔細打量,孩子黑黑的,瘦瘦的,一歲多了,還只有一隻閹雞那麼重。可他靈活乖巧,惟妙惟肖似黎疾。我逗了他一下,他樂得不斷地向我眨眼,手舞足蹈,格格地對我笑。多可愛的孩子,多好的苗子,但願未來人類時社會,風調雨順,能讓他長成參天大樹棟樑才,而不要像他爸爸,過早被暴風雨摧折,為草莽埋沒。
“孩子真像黎疾,我可不願他再成藜蒺遭人嫉妒。尤大哥,希望你能為他取個吉利的名字。”彭芳見到我在深沉地思考,便在一旁說出自己的意願。我想了想,便笑著說:
“芳妹,你看是不是就叫‘黎明’,黑暗過去就是黎明,此後陽光遍地,你們一切都會好起來。”我一時高興起來,將黎明舉過頭頂,快速旋轉起來,大聲呼喊著,“我有了兒子了,我有了兒子了!黎明,黎明,你快點喊乾爸呀,你快點喊呀!”
“這個名字好。她不只預示著他未來有光明前途,同時也激勵他勤奮上進。‘黎明即起’,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