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奇缺啊!當然,省立五中、縣中也有幾個勉強合格的,但這些學校這兩年招生人數倍增,就是這些教師想來,組織上也不會同意他們來。至於由政府收回公辦的幾所私立初級學校,合格的初中教師也不多,池中只有蝦蟹,怎麼能釣不到魚?比較權衡,仇虯近年來跟著熊老師一步一個腳印,學得紮實,基礎牢固,應該說是目前能找到的最合適的人選。這樣,用我們自己培養的人才是上策,如果還不放心,可以從省立五中、縣中請幾位行家來測試測試。”
洪再鷁次誠懇地提出自己的主張,對此李健人更為惱火。因為在熊老師調走之後,市裡的一所初級中學的一個物理老師,已登門拜訪過他,而且送禮不薄,他當即拍板答覆。拿到會上來討論,無非是例行公事,走走過場。沒有想到洪鷁節外生枝,打亂了他的陣腳。他怕真理愈辯愈明,自己左右不了局勢,他的計劃就會泡湯。如今他只好甘冒輿論的矢石,赤膊上陣,立即終止討論:
“洪老,您的意見我會認真考慮,這個,我還想多瞭解瞭解一些情況,多聽聽各方面的意見,然後再定。因為人事方面的決策失誤,會貽誤工作,也會讓人笑話。是嘛!至於這個仇虯,中師尚未畢業,即使有能力,也難以服眾。這個,會議就開到這裡,下次再議。散會!”
李健人走出會場,惱怒地想。早知如此,又何必開這次會!既然“一之已甚”,當然就不會有“再”,他決定不再開會討論。開學前的一天,他就親自登門,把那位物理教師請進了學校。
那位物理教師上任後,踩著的第一顆地雷,就是安裝除錯電子管收播通訊裝置。他雖然三十年代畢業於一所名不見經傳的雜牌大學,也有本科畢業證書,可是,當年他是公子哥兒,在校外賃屋棲止,進賭場,逛妓院,壓根兒沒認真翻過書,根本不懂加利略、牛頓,怎麼會去記住物理公式?用沉甸甸的袁大頭,換來一紙輕飄飄的大學文憑的他,教初中還能勉強湊合,要講授高中物理,那真是茫茫然如墮煙霧。可是他又不願承認自己無知,那就只好死要面子活受罪囉!他硬著頭皮安裝收播機,小心翼翼地除錯電子管。他全神貫注,近距離觀察,突然,砰的一聲,一個電子管如炸彈一樣爆炸了。玻璃碎片扎入眼中,左眼炸瞎了,右眼受了重傷,面目全非了。沒辦法,最後配只狗眼,戴副墨鏡,承受眾人的白眼,低頭上講臺。他只教過初中的勻速、變速運動,如今要教流體力學、圓周運動,並且還要精確計算。那真是劉姥姥醉後闖進瀟湘館,分不清館內的小姐和丫鬟。他自覺赧顏,同學們更為捧腹。一個學期結束,教學任務未完成一半。原來計劃國慶節開播的廣播裝置,快到元旦,還“臥病”躺在廣播室裡。
張校長多次來電話催促,李健人只好遮遮掩掩,敷衍地回答:正在除錯,準備開播。張校長知道他辦事敷衍,就親自回校督辦,嚴肅地批評他陽奉陰違,說洪老說仇虯有這個能力,為什麼不讓仇虯試試。捧著金飯碗不用,卻要煞費苦心尋覓討米棍。來自頂頭上司的嚴詞力責,李健人怎敢違抗?只得喚仇虯來試裝。那時在昆陽,這種通訊裝置還是新玩意兒,不過,仇虯已讀過幾種關於這方面知識的新書,熊老師也曾手把手地給他講解並實驗過這種裝置,兼之他資質聰穎,膽大心細,很快就領悟了它的工作原理,熟悉了每個部件的功能。又到省城大學裡向熊教授請教,買回了因電子管爆炸而損壞的零件。才三天,就把廣播裝置安裝除錯好了。老師個個嘖嘖稱讚,同學們拍手叫好,李健人也只好違心地安排仇虯管理及維修廣播裝置。自此,那位新調進來的老師看不慣教師的白眼,忍受不了同學們的譏諷,自己覺得容顏掃地,這期休學儀式都未參加,便帶著那顆狗眼珠,悽悽惶惶、灰溜溜地離開了學校。第二學期,李健人走投無路,又只好違心地安排仇虯暫時代課。心想,黃毛小子動手能行,動嘴不一定合格。下不了臺,也好堵塞囂囂眾口,也讓洪鷁從此赧顏緘默。
聽說仇虯來代課,許多同學都認為不一定行,但又覺得與其講臺空著,不妨讓他試試。物理原理說不明白,就讓他聊聊廣播方面的知識。試教的結果比預想的好得多。他結合實際,深入淺出地講明瞭物理原理;又往往用獨創的方法,準確地推導物理公式,計算最簡捷,易學易懂,極大地激發了同學們的學習興趣。他和同學們志趣相投,經常攪在一起。大家不呼他老師,與他稱兄道弟。甚至故意把“虯”錯唸作“蛇”,叫他“蛇”大哥,他也不介意。他還說自己是土包子,不是洋教授,教得不好,立刻可以把他轟下臺。因此他的教學深受同學們的歡迎。一個學期,除了出色地完成了本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