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宗室,進糧倉避難的還有大批的邑民,牆根下和空地中,到處坐滿了人。大門缺木料,不少人正在把一個個糧倉的屋頂卸開。&ldo;……我那父母幼子,皆……皆被戮死!&rdo;走過人群時,罌聽到一個婦人失聲痛哭。哀慼之聲響徹了高牆之中。還有些被人救回來的傷者躺在地上呻吟,混亂不堪。罌藉著寥寥而昏暗的火光,小心翼翼地穿過擁擠的人群。前方的大門那邊聲音嘈雜,罌望向高牆,只見上面也站了些人。小臣騶說過,這個糧倉當年營造之時就考慮到了防禦的功用,高牆做得像城牆一樣厚實,看來果不其然。她還想再看仔細些,突然,臂上被扯住:&ldo;你來此作甚?&rdo;罌回頭,卻見是王子載。光照下,他的額角泛著的汗光,兩隻眼睛嚴厲地盯著罌。&ldo;戎人來到了麼?&rdo;罌問道。&ldo;就在門外,&rdo;載冷冷地說,&ldo;你想去擋麼?&rdo;&ldo;這糧倉守得了幾時?&rdo;罌不安地問。載額頭上的筋動了動。&ldo;不知。&rdo;片刻,他答了聲,卻在牆根坐下。罌訝異地看他。&ldo;你不去守大門麼?&rdo;載看也不看她,仍是冷笑:&ldo;你當睢侯與那些小臣是白養的?待戎人進來,我上前搏殺便是。&rdo;說罷,他抽出腰間的銅刀,就著牆根的石頭磨礪起來。罌看著他,有些無語,卻又反駁不了。她只道眼前這個年輕人是個四處受人奉承的王子,卻忘了他還是個會翹家出走的少年。這時,她忽然發現載的手臂上有一片暗紅的痕跡,似乎是一道傷口。&ldo;你受傷了?&rdo;罌問。載瞥她一眼,繼續磨刀:&ldo;嗯。&rdo;罌看看地上,用腳拂了拂泥灰,也坐下來。她摸出自己裡衣的邊角,用力一扯,撕出一條長長的布條。&ldo;你做甚?&rdo;載狐疑道。&ldo;把手伸來,傷口要包起。&rdo;罌說。載皺眉:&ldo;不必。&rdo;&ldo;為何?&rdo;載白她一眼,道:&ldo;先王盤庚徵人方,身中二矢尚且攻下城邑,安得小覷我……&rdo;話沒說完,罌往他臂上拍了一掌,他痛呼起來,手上的銅刀差點落地。&ldo;你做甚!&rdo;載齜牙吼道。罌冷笑:&ldo;你連我拍一下都受不了,再逞強,先王也幫不了你!&rdo;說罷,不由分說地抬起他的手臂,將布條纏在上面。載臉色鐵青地瞪著她,卻沒有推拒。罌把布條纏好,打上結,看了看,坐回原地。她望向大門,人們已經把小山一樣高的木料抵在門上。高牆外傳來聽不懂的呼喝聲,一陣一陣,似乎聚集了許多人。罌覺得心快要迸裂了,煩躁地伸手摸向袖子裡,片刻,掏出一根長糙梗。她把糙梗掰做兩半,發現載正莫名其妙地看著自己。&ldo;要麼?&rdo;罌將半截糙梗遞給他。載仍然盯著她,沒有說話。罌塞回袖子裡,把另外半截咬在唇間,狠狠地吸了一口。&ldo;他們在叫什麼?&rdo;罌問。&ldo;不知,造勢罷了。&rdo;載答道。&ldo;怎不見他們放矢?&rdo;&ldo;攻城用完了。&rdo;載淡淡道,片刻,又道,&ldo;我們也用完了。&rdo;罌再吸一口,把糙梗夾在指間。&ldo;會有援師麼?&rdo;好一會,她低聲問。載沒有答話,卻道:&ldo;戎人圍城之時,睢侯已派出使者。&rdo;罌還想再問,這時,大門上突然一震,支撐的木料倒了幾根。接著,又一聲悶響傳來,像有什麼在外面重重叩門,眾人登時譁然。&ldo;戎人攻門了!&rdo;有人大聲道。援師一時間,眾人紛紛上前把大門抵住,更多的人登上高牆上,防止戎人從牆頭上進來。&ldo;你回去,休得在此礙事!&rdo;載倏地站起身來,把銅刀別在腰間,神氣地大步走去。罌心裡雖不屑,可望著紛亂的眾人,也覺得自己在此處不是辦法,躊躇片刻,轉身往堞雉那邊離開。大門的撞擊聲和喧囂聲早已傳遍了高牆之內,原本驚慌的人們更加不安。每一次攻門的悶響傳來,都會有小童被嚇得大哭。&ldo;……大巫,我那息子還在工方,可否為我佔問一二?&rdo;罌聽到一位老婦邊擦著眼淚邊向巫師問道,&ldo;若知他平安,我也可安心去呢……&rdo;周圍的人皆悲慼抽泣,罌覺得背上寒冷,加快了腳步。待她回到堞雉,只見這裡也一樣恐慌。不知誰人帶了廟宮裡的木主來,婦己正領著眾婦唸唸有詞地向木主跪拜,已經有人一邊叩首一邊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