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慣了羅盤指標轉動的聲音乃至摸索出了其中的節律,天機子冰下幽泉般的冷冽嗓音才再度響起:“若是這個問題,幸不辱命,在下自問還是可以回答一二的。但敢問貴宗,又準備支付怎樣的對價?”
出門之前,宗主已經囑咐,乾陽老祖壽元幾何此事至關重大,宗內庫存但有的天材地寶,武器丹藥,只要天機子開口,儘可取用,甚至功法秘籍,也可以酌情考慮。但是眼前這位是出了名的性情冷僻乖戾,要求的東西也不盡相同。傳聞中,他甚至索要過一些人的性命作為推演天機的代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對於眼前人會提什麼要求,杜景知心中也是沒譜,但面上卻是不限,只斂眉誠懇道:“先生只管吩咐,在下能做主的,必不教先生失望。若是在下無能,未能效犬馬之勞,也自有天青宗在身後,只要不違背宗門法旨及人倫公義,但憑先生差遣,我天青宗上下,無有不諾。”這段話說得甚為低下,青年的表情,卻是不卑不亢。
男子聞得這玄黃大陸正道第一大宗門的如此重諾,卻也只是微微挑眉。靜靜凝視面前的杜景知半晌後,方平淡道:“這件事,你自己便可以做主。我有一件事必須要去辦,但是你也知道某家不以修為見長,傳聞杜公子年少有為,技藝高強且果敢善斷,若是能陪我走一遭,保得我周全,那這件事某便應下了。”
未等皺起眉頭的杜景知想要開口說些什麼,男子又道:“公子請放寬心,辦事期間,在下也並不會委屈公子對我言聽計從的,你只需擔任護衛即可。但是我要去哪裡,做什麼,乃至途中可能發生什麼風險,公子都不可以過問。當然,我可以保證,要做的事情,不會超出貴宗的底線。所需時間,也不會超過十年。”
以傳音方式向師父詢問是否可以接受此筆交易後,杜景知很快便低首恭聲道:“先生的要求,我宗應下了,但請容許在下為此做些準備。三日後直至先生事情辦妥,杜某都會伴隨先生身側拱衛並聽候差遣。那請問乾陽老祖一事……”杜景知語未竟,聽得腦中傳音,便皺起了眉頭,最終鄭重點頭,自去師門覆命。
看著身邊人陸陸續續進入了閣樓,閣外站得筆直的顧淮商依然老神在在,巋然不動,只在天青宗的大師兄疾步離去時抬了抬眼,目中幽暗不明。直至日色西斜,作為最後一位十大宗門的使者,藍衣青年方施施然步入了閣內,嘴角似有一抹嘲諷的笑意,但很快斂去,恢復了肅穆之色。那昂首的身姿,倒有幾分魔門天驕的氣勢。
坐榻之上,在他面前的黑衣男人,坐姿絲毫未變,容色依舊清冷如冰,隻眼底的青黑,稍稍昭顯了他的疲憊。顧淮商挑眉,不知這人,可以撐到何時?在他前世的世界裡,曾有一種強大的念力叫做言靈,可以知悉星辰大海深處的秘密,所說的每一句,都是將來必會發生的事情,這個男人,擁有的也是同等能力麼?
當年那些言靈師都是皇家的供奉,養兵千日,用兵只在一時。據他所知,哪怕是前世那些修煉半生的高階言靈師,一生也只可以做出重大預言三次,然後很快便會被未知的能量抽乾身軀活力,腐朽而死──這便是窺探宇道奧秘的恐怖代價。若說眼前人可超然規則之外,僅憑星線便可直斷生死興亡,他斷斷是不信的。
在見識過兩個世界截然不同的能量執行方式之後,以顧淮商的悟性,他早就知道,單憑人類是難以做出逆天之事的,除非這人身上有來自異界的異種能量,能干擾這個世界的執行,但那也只是極輕微的。就像他來到這裡後依然保有的部分元力一樣,可用,但效能有限。因為這些外物必然會受到此處天地法則的壓制乃至排斥。
但在壓制下仍能做到這個地步,這個男人必然不簡單,決不僅是他對外顯示的,只有築基這樣的實力。握有推演天機這樣恐怖,乃至令當世大能都忌憚的能力,仍能在大陸安然存活甚至有一席之地已實屬不易,更兼能令十大宗門,都要依他的規矩來上門拜會,求問興亡定數,這人必有相當強大的憑依。
而據他所知,要這天機子開口,則必然需要支付不菲的對價,哪怕是元嬰修士,都未能以蠻力得逞。至於過往他要求大家支付的代價,看似紛繁複雜甚至毫不關聯,但很可能已經連成一張大網,只是他們身在網中,暫時看不透而已。這個男人,所圖不小,這場佈局,將會在何時收網,他顧淮商將拭目以待。
但是奇妙的,在猜不透面前人的同時,冥冥中又似有另一種聲音在他腦海飄忽地說著什麼,讓他隱隱覺得,這個貌似強大的男人,也不過是天道的棋子,在踐行這個世界的意志而已。否則要是真的違背了規則,即使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