壞了罷?你們可有好好照顧他?他一定瘦了,說不定連覺都沒法睡,唉,提起我便好生心疼!”
及至進了大屋,迎面便見一幅巨大的神像刺繡,繡的是他們再熟悉不過的粉妝玉琢的猶如孩童般的白澤帝君,他手裡端了一枚金燦燦的橘子,笑容可掬,眉目靈動,玄乙和扶蒼一時驚呆了。
紫元織女紅著臉柔聲問:“先生還是這麼可愛麼?”
玄乙吁了口氣,頷首正色道:“是的,越發可愛了。”
她終於明白這位織女前後態度迥異的緣故了,白澤帝君年紀老的不能再老,看上去卻是凡間六歲孩童之貌,使得這位紫元織女大概對他充滿了……古怪的感情。
“我時常想回明性殿拜見他老人家,可我實在太忙,只盼先生莫要怪我。”紫元織女親自倒了兩杯茶奉上,一面又道:“師弟師妹今日奉了什麼師命?我力所能及,必然全力以赴。”
扶蒼說明來意,紫元織女露出為難的神情:“杜鵑血紅羽毛緞須得吉光的羽毛,我府中沒有。此物珍稀,現今只剩天宮馬廄中還養了幾匹吉光獸,上回帝女嫁衣都沒用得上吉光之羽。”
得了,看樣子是沒戲了。玄乙喝了半杯茶,正準備說走,冷不丁扶蒼忽然起身,低聲道:“請織女稍候片刻。”
說著他就往外走,玄乙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子:“你去哪兒?”
扶蒼道:“你在這裡待著,我很快回來。”
玄乙哪裡肯放,兩眼冒光,小聲道:“你去偷吉光之羽?我也要去。”
……這唯恐天下不亂的龍公主。他掰開她的手,眉頭皺了起來:“我說了不許拖後腿。”
結果她整個身體撲過來,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我也要去。”
扶蒼深深吸了一口氣,龍公主突然從刺蝟變成了軟硬不吃的牛皮糖,毫無道理地死死黏著他,變化之快讓他完全跟不上她的步伐。他皺眉低頭看她,她的臉擠在他袖子上,兩隻烏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裡面寫滿了一句話:我也要去。
扶蒼一手推在她下巴上,硬生生用一種不大優雅的姿勢把她推開,忽地將足尖一點,驟然消失在織女府中,只留餘音嫋嫋:“在這裡待著!”
玄乙氣壞了,奈何她腿腳不便,要追也追不上他,只得愣在原地。
紫元織女笑眯眯地挽住她,一個勁只是問白澤帝君的近況,問的還都是吃了多少飯,睡得好不好,衣服有沒有按時換之類的瑣碎問題,玄乙只覺腦仁兒都快沸騰,忍不住提醒她:“織女,先生年紀很大了。”
白澤帝君自出生至今,每五十萬年方長一歲的模樣,看上去是個小孩,其實比天帝還老得多。
紫元織女捂著臉:“我知道呀,可他看上去小嘛。”
玄乙吁了口氣,朝她禮貌地笑笑,索性從袖中取出先生髮的那張白紙,假裝低頭看,不防一旁的紫元織女見著白澤帝君的筆跡便走不動路。
“先生的字還是這麼圓潤可愛。”她的臉又紅了。
玄乙只裝沒聽見,忽聽她又笑道:“織杜鵑血紅羽毛緞須得七日,先生的功課是叫你們拿這些東西里面的兩樣罷?等那個小神君回來,你們不如先去找別的物事——唔,這個天狐一族九公主的尾巴毛就不錯。”
“可她肯定不願意罷?”玄乙覺得這事兒挺難,她若是那個九公主,也不會樂意隨便把自己的尾巴毛揪下來送人。
紫元織女道:“無妨,天狐一族無論男女皆愛慕美色,跟你一處的那個小神君,憑他的容貌,莫說要尾巴毛,給他一條尾巴也不是難事。”
玄乙不由失笑。
本以為扶蒼這一去,一個時辰內便可回來,誰知等到夕陽西照,他還是連個影子也沒。紫元織女忙著織四野八荒圖,偶爾出來倒些熱茶,見玄乙怔怔坐在門邊發愣,便道:“外面就是三生石畔,你乾等著還不如出去看看風景。”
說了幾次,見她像沒聽見似的,紫元織女也不再說,繼續埋頭織圖。
天要暗了,庭院裡的紫陽花影子被拉得細長細長,玄乙用腳尖輕點地下的方磚,她的腳也被拉得長長的,四下裡好安靜,讓她恍然感覺似乎回到了鐘山,那時候她也是每天在山門這樣等清晏回來。
影子漸漸變淡,夕陽為青藍的夜幕遮去,玄乙手腕一轉,摸出一團白雪,可她又不知道該捏個什麼,只把白雪放在手中慢慢揉捏。
腳下清淡的影子忽然被另一道影子蓋住,玄乙抬起頭,去了很久的白衣神君無聲無息地回來了,頭髮絲都沒亂上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