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軍逼迫他們到處尋找的那本寶貝書,本想帶回去,但又怕路上有閃失擔不起責任,於是趕緊給局長打了報捷電話。朱紫禾立刻趕到了那個小村子,結果大失所望——那確實是日文書,但不是要找的《顏氏物語》,而是不知什麼年代流傳到這裡的一本日本菜譜。朱紫禾儘管毫不客氣地把那本古舊的日文書扔到了一堆煤灰上,但還是掏出了一卷鈔票,獎勵了那幾個日夜搜尋《顏氏物語》的警察,然後馬不停蹄地往市區返。距路邊30米左右那片高高矮矮、大大小小、足有二三百個墳包之多的墓地是必經之路。
朱紫禾駕著車,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那片墳包,瞧見一棵歪歪扭扭的柳樹下多了一座新墳,墳前留有燒過紙錢的灰跡;墳頭上插著一杆用白紙糊成的靈幡,如同一個傳說中的面目猙獰的小鬼一樣在風中抖動著身子。這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土墳顯示出了死者家境的寒愴。不知為什麼,這個墳包一映入朱紫禾的眼簾的時候,他竟然下意識地踩了一下剎車,車子幾乎猛地停了下來,同時一絲怪異的感覺潮水般襲上了他的心頭,但他並沒有多想什麼,一踩油門,轎車“嗚”地一聲向前衝去。
“八成是小鬼兒來勾我魂兒了吧?”駛過墳地,朱紫禾揶揄地笑著自言自語道,一隻手輕輕摸了摸腰間的手槍。
不多時,車子接近了玉島市區,但依然人跡稀少。朱紫禾搖下一直緊閉的車窗玻璃,使勁呼吸著清冷的新鮮空氣,那緊鎖的眉峰卻難以松展。屈指算來,離恆平俊給他的10天期限只剩下4天了,這4天,將決定他的命運的是上天堂還是下地獄,不論去這兩個地方的哪一個,他都得必須儘快找到《顏氏物語》。昨天,笑川把他“約請”到了玉島駐屯軍司令部,這並不奇怪,奇怪的是笑川這次一沒有提及《顏氏物語》,二沒有說到共產黨,而是興致盎然地專門向他請教起了海上釣魚的知識來,說自己準備了一隻小木船,準備獨自划著到海里去釣魚。朱紫禾耐心地對他講了岸上釣魚、船上釣魚的區分和觀察魚情的方法。他條分縷析,對方聽得津津有味。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多小時,然後他就離開了笑川的辦公室。
朱紫禾敢於斷言:笑川對釣魚根本不感興趣,他感興趣的是和自己談話本身!
……
朱紫禾正想著,突然發現前方路中央出現了一個頭戴黑色禮帽、身穿黑色寬大風衣、臉上蒙著黑色圍巾的人。這個人似乎在專門等待朱紫禾。
朱紫禾一驚,為了不撞到那個人,他剎住了車。車子剛一停穩,那個人就像一股風似的刮到車旁,轉瞬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馬上摘掉了禮貌和圍巾,露出了真容。
朱紫禾眼裡閃跳了幾下罕見的光芒,把已經握在手裡的槍插進了腰間。
“你來得太晚了,你的位置已經被人家佔領了。”朱紫禾邊重新啟動車子邊笑著說。
“不一定的,興許正是最佳時候呢!”來人歪著頭,俏皮地反駁著朱紫禾。這是一個長髮披肩、嗓音脆亮的年輕女人。
第十一章(2)
車子向前疾馳。
竹秀璘子在中午時分朱紫禾回家前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候朱紫禾。現在,她又被還原成朱紫禾的妹妹朱紫筠了。為了讓恆平俊信任自己從而從他嘴裡套出正確開啟《顏氏物語》的秘密,她積極聽從了恆平俊的安排,重新回到朱紫禾身邊行使最初的任務——監視他。
當朱紫禾望見“妹妹”的時候,臉上的驚詫很快就被恐懼覆蓋了,他掩緊客廳的門窗,走到竹秀璘子身邊,低聲慌亂地問道:“你……你怎麼回來了?日本人不是說你……是……共產黨嗎……這幾天,我生怕被你給牽連了啊……”
竹秀璘子拉住朱紫禾的手,不急不慢地說:“哥哥,我是從老家來玉島讓你找工作的,怎麼會是共產黨呢?他們關了我好幾天,也就把我給放了。其實這都是那個玉島‘第一混混’萬大河搗的鬼,他那天想欺負我,被我教訓了一頓懷恨在心,藉著給日本人幹事的機會誣陷我是共產黨。”
“日本人打你了嗎?”朱紫禾望著竹秀璘子的臉,關切地問。
竹秀璘子點點頭,說:“剛被抓的時候,萬大河那個混蛋打了我,在鬼子牢房裡審訊時也被……好在他們很給你這個警察局長面子,最後找不到證據就放了我。”
“你平安回來就好,往後可別再出去惹亂子了。我這個小警察局長算不得什麼的。”朱紫禾脫下警服,在衣帽鉤上掛好,心有餘悸地說。
“哥哥——”竹秀璘子撅起嘴,眼裡含著委屈的淚水,望著朱紫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