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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部分

外公說,其實狗也會哭,豬也會哭,狼也會哭,還有很多很多生靈會哭。

可是我從來沒有見過這些生靈哭。

外公後來問習鵲,他為什麼能用沒有詞語的哀歌將白先生觸動,讓它跟著他走。

習鵲說,在人還沒有學會用詞寫字之前,一切生靈的魂魄都是靠情緒溝通的。當人學會遣詞造句咬文嚼字的時候,人跟人之間更加容易溝通了,但跟其他生靈有了隔閡。因此,要想跟其他生靈溝通,便要棄掉那些詞語,返璞歸真。

這其實是他對那個陌生人說的話的理解。

但是習鵲還說,其實白先生不是他帶回馬秀才家裡的。白先生本來就想著要去馬秀才家裡,只是它不能就這樣回去。而他充當了這樣一個因素。

外公聽不懂他的意思。

他就說:“很多失而復得的東西,其實本來就沒有失去過。真正失去了的東西,是找不回來的。”

他這麼說話,或許是受了那個陌生人的影響。

白先生沒有想過離開,小米的魂沒有想過離開,或許他們都想過要主動回來,但是他們缺少一個契機。

而這個契機是由習鵲提供的。

習鵲的哀歌就像一條無形的線,在夜空中跌宕起伏,揮來舞去。線的一頭在習鵲這裡,另一頭在白先生那裡。習鵲就這樣“牽著”白先生一步一步往馬家老宅走。

習鵲穿過小巷道,跳過小排水溝,繞過大石墩,終於來到了馬家老宅前面。

那個陌生人生怕他斷了,輕聲催促道:“繼續唱,繼續唱。”

半夜有人聽到歌聲越來越近,便亮起燈了湊到窗戶處往外看。

姥爹也是一樣。

他聽到習鵲的歌聲進了村,便批了衣服來看。

“吱呀”一聲,姥爹開啟大門,將外面的月光放了進來。他忍不住輕輕抬起頭,對著月亮深呼吸。那聽不清詞語的哀歌還在耳邊縈繞,讓他的心彷彿裝滿了水一般發脹。他想起好久沒有吸食日光和月光了,便試著吸一吸。

這一吸,他嚐到了月光的苦澀味兒,如苦瓜一般。

他沒有因為嚐到苦味而放棄吸食。他繼續吮吸著,如飢餓的嬰兒一般。

習鵲的歌聲越來越近。

姥爹聽著歌聲,覺得苦味越來越濃。他心中突然清明瞭!月光本是沒有苦味的,是這歌聲裡的苦味侵染了月光,讓月光變苦。

習鵲的歌聲已經到了近前。

姥爹突然睜開眼睛,看到前面站了一個人。

那個人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姥爹的眼眶溼潤了,淚水不由自主地溢了出來,如決堤的河,如噴湧的泉。

對面的那個人也眼眶溼潤,而後盈滿淚水。她看著姥爹,就像姥爹看著她一樣。

“你終於回來了……”姥爹心裡想說這句話,可是喉嚨裡彷彿被什麼東西卡住了,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看到對面的人喉嚨聳動,但是也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而後,姥爹感覺耳邊的歌聲漸漸隱去了,月光也淡了,遠處如剪紙一般的山和樹融化在更遠的夜幕裡。頭頂上的月亮卻是更加清晰,如一個井口。那井口太高太高,無法企及。在那井口之外,應該是有著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的。

這個世界裡,只剩下了他和那個人。

“小米……”姥爹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了兩個字。

可是這兩個字剛剛說出口,小米就不見了。對面只有一隻白色的貓。

喵嗚……

“原來是你,白先生。”姥爹揉了揉眼睛,剛剛他把白先生看成小米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土地爺1

與此同時,姥爹也看到了唱著沒有詞的哀歌的習鵲,還看到了踩著高蹺的土地公公。

“謝謝你。”姥爹對習鵲說道。他知道習鵲唱這種古怪的哀歌是為了將白先生呼喚回來。

“也謝謝你。”姥爹朝土地公公鞠了一個躬。他當時還不知道對方是土地公公,但看見那人跟習鵲一起,便知道那人也付出了不少。雖然上次趙閒雲的葬禮上,那人很不禮貌地上前敲了棺材,但姥爹並沒有記恨他。

土地公公點點頭,然後拉著習鵲離開了。

姥爹走到白先生身邊,將它抱進了屋裡。

進屋之後,尚若然看到姥爹抱著一隻貓進來,知道那就是走失多日的白先生,急忙去衣櫃裡拿被子毯子出來,給白先生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