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連忙迎上前幾步,含笑問道:
“大嬸,麻煩借問一下,到鶴洲怎麼走?”
農婦五十多歲,中等身材體格壯實,一頭籮筐裡剩下小堆品相不佳的紅薯,另一頭筐裡擱著些油鹽醬醋和一包廉價水果糖。她抬頭看了看年輕人,腳步卻不停歇,道:
“趕巧俺就是鶴洲村的,跟著就行。哥子是城裡人吧,來走親戚的?”
年輕人笑了一笑卻沒有答話,露出一口整齊白牙,伸腳在路邊草叢裡蹭了蹭刮落新皮鞋上蒙著的一層黃土,不緊不慢地跟在農婦身後過了橋。
農婦叫梅姑,因父親是私塾先生,耳濡目染倒也識文斷字通曉情理。她見年輕人不欲多說,行事更有一股清淨出塵氣度,便不再多問。兩人一路無話,走了兩三里後,眼前出現一道五、六十米高的江堤,如一條雄偉巨龍盤踞平原。
年輕人思忖面前只怕是虎渡河了,上接荊江下連洞庭,過河三四里便到約定之地,師兄只怕等不及了。俗人奇巧淫技借力外物,修道之人多不屑一顧。但是一個月前曾發生過一場核爆炸,隨即自己被指派下山。一談到核彈師長們皆面色凝重三緘其口,那核爆炸再厲害能敵得過道家仙術?
掌心雷不必提,傳說中上仙廣成子的翻天印也不可能摧毀一城。雷劫呢?天雷一出,大地成焦土,萬物化齏粉,誰可抵擋?只是雷劫乃上天之威,跟道家沒啥關係。何況核彈之威能及百里之遙,而能夠焚滅一城的曠世雷劫卻聞所未聞。
難道俗人的能力竟然超過了上古仙人?年輕人邊走邊思考,一不小心觸到了心底的懷疑,暗道慚愧,連宣了幾遍“無量天尊”才慢慢平靜。他奉命找尋一位在今夜子時伴隨異兆降生的嬰兒,師長們含含糊糊語焉不詳,透著一股神秘詭異的味道,很是與道家自然通透的心性不符。他大感奇怪,卻也沒有笨到去追問。
這年輕人乃當世第一等道門仙人谷的外門優秀弟子,名喚一鳴。道門之中有內外之別,內門弟子只需要潛心修煉,而外面弟子則需要處理一些俗務,為內門提供資源和創造環境。內門相當於俗世裡的董事會,一個個內門弟子是大小不一的股東;外門則是集團公司,下面還有事業部或者分公司,重要崗位的人事任免卻是由董事會決定。外門中的優秀弟子也能進入內門,像一鳴所在的仙人谷,需在二十五歲前修煉至煉氣三層,何其難也。
一鳴今年才二十歲,卻已經達到了煉氣二層的巔峰,更兼身處扼守山門的外門總部,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進入內門那是指日可待。而身為外門執事的一葦師兄雖然已達煉氣四層,卻久在江湖奔波且年過六旬,只怕這一生都甭想見到內門風景。這一次尊長們先派出江湖經驗豐富的一葦之後又派出一鳴,栽培與考驗的意味不言而喻。
自己難道是在尋找秉天命而降生的人嗎?
若真的天命所歸,尋之又有何益?
越推究越像是陷入了一個巨大謎團,一鳴不敢繼續,在山下見到的一句粗鄙網語卻悄悄冒出了腦海。“人生最大的悲哀是青春不在,而青春痘還在。”他摸一摸臉上,心底竟生出些從未有過的空虛。也不知青春尚在,而青春痘從來沒有過,算不算悲哀?枯燥漫長的修道生涯,到底是為了什麼?
兩人爬上大堤,清涼的河風吹得人遍體通泰。一條無篷渡船泊在河邊,十幾個人正陸續上船。等兩人也上去後,艄公竹竿一撐船便離岸了。
一鳴望向巍峨江堤和兩百多米寬的江面,暗暗歎服。一年年河道淤積,河床越抬越高,導致江堤越修越高,最後生生造出了這地上懸河。汛期來臨,江面至少會有五百多米寬,該是怎樣一個壯闊景象!
朝一個油漆斑駁的舊木匣裡投入幾枚硬幣後,一鳴**船首。入冬雖沒下雪,天氣乍暖,大多數人都還穿著棉衣,最不濟也要套上秋衣秋褲。像一鳴這樣乾乾淨淨單衣單褲氣質迥異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鄉下農民們都很自覺地同他拉開了一段距離。
木船在江中走了個斜斜的“之”字形,十多分鐘後抵達對岸。一鳴跳下去,見一條斜坡直通堤頂,便率先走上。
江堤高出平原許多,一鳴登頂一望四下了然。只見左邊斜前方約三里外有個村落,知道就是此行的目的地鶴洲了。
農人們上了堤之後大部分往左邊走了,只零零星星幾個向右。
“哥子跟俺來吧。”
梅姑見他東張西望,便停下來解釋道:“往左去沙灣與鶴洲,往右去小河口,再遠就到茅草街了。那裡是虎渡河流入洞庭湖的湖口,十里八鄉都去趕集,可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