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般的熱潮瞬間從心頭滾過,韓重贇也跟著大夥喊了一嗓子,隨即用力磕打馬鐙。
一別經年,兄弟們終於將要重聚了。
這一年多來,鄭子明三個字,響徹太行山東西兩側。而自己,韓重贇,還有好兄弟楊光義,雖然名聲不及小胖子響亮,但真實戰績,卻未必就輸於他。此番重聚,一定要比一比,兄弟三個到底誰成長得更快,誰的本事提高更多!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受到威脅的幽州軍,迅速以鼙鼓聲回應。三千餘名剛剛恢復了些許體力的兵卒,在都頭、副指揮使、指揮使的推搡下,勉強列出了一個偃月陣形。在偃月的底部,則又連線起一個巨大的方陣。六、七千名四肢痠軟,高燒不退的病患,都藏身於方陣當中。每個人手裡都被塞了一把橫刀,以便他們在關鍵時刻自保,或者自殺殉國。
料峭的山風,卷著殘雪粒子,從兩軍之間迅速滾過。早春的陽光,被半空中的雪粒子交相對映,剎那間,竟然呈現出繽紛七色。赤橙黃綠青藍紫,飄飄蕩蕩,起伏不定。
策馬衝在最前面的楊光義被半空中突然出現的七彩流光,晃得微微一愣。旋即,再度舉起長槍大聲疾呼,“壓住速度,壓住速度,不準比我快,也不準比我慢。”
“壓住速度,保持隊形,小心坐騎腳下!”隊伍中的十人將,迅速將他的呼聲變成軍令,進而貫徹到整個騎兵隊伍。
山路崎嶇,並且路邊有殘雪未消,其實不太適合大規模騎兵展開。但對於身材相對矮小的室韋良駒來說,只要別將速度提高得太快,就輕易不會出現人仰馬翻的情況。而虎翼軍賴以成名的密集騎陣,恰恰追求的不是速度。因此,這支騎兵的戰鬥力雖然受到了地形的制約,卻依舊行列整齊,氣勢驚人。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馬蹄聲交相落下,聲音宛若奔雷。
“轟轟轟,轟轟轟,轟轟轟!”群山之間,回聲連綿不斷。
腳下的山坡開始微微顫抖,山坡上的殘雪開始微微顫抖,殘雪之間的枯草、樹幹、岩石,顫抖,戰慄,起伏不定。轉瞬過後,天空,白雲,兩軍之間的七色流光,也迅速跟著顫抖了起來,剎那間,地動山搖。
趕了整整一上午路,又累又餓幽州兵卒們,被震耳欲聾的馬蹄聲,敲得臉色煞白,兩股戰戰。他們剛剛把鍋架上,還沒來得及喝一口熱乎水。他們丟棄了大部分武器輜重,手頭所剩部分,已經支撐不起一場硬仗。他們當中絕大多數,都染上了風寒,只是,只是強撐著沒有倒下而已。他們,他們卻即將用自己的血肉之軀,來抵擋巨蟒般壓過來的澤潞鐵騎。
“盾牌手,上前五步設立盾牆!長槍兵,上前三步,下蹲,將槍身架在盾牌之上!”正當眾人驚慌失措之際,韓匡美聲音又響了起來,從容,鎮定,令人聽了之後,肚子裡頭就立刻有了主心骨。
“盾牌手,上前五步設立盾牆!長槍兵,上前三步,”
“盾牌手,上前五步設立盾牆!長槍兵……”
“……下蹲,將槍身架在盾牌……”
眾親兵扯開嗓子,將命令一遍遍重複。唯恐弟兄們聽之不見。
數百名手持盾牌的兵卒,拖拖拉拉向前走了幾步,陸續將盾牌豎起,在偃月陣兩個月牙之間,組成了一道凹凸不平的盾牆。長槍兵磕磕絆絆地跟在盾牌手之後,蹲身,架槍,寄希望憑藉密密麻麻的槍鋒嚇阻敵軍的戰馬。每一雙憔悴的眼睛裡,卻都充滿了無奈與驚恐。
韓匡美自己,顯然也不看好盾牆與槍林這一組合的效果,很快,又將另外一個兵種調派到偃月陣的正中央。“弓箭手,整隊,整隊,帥旗正前方整隊。挽弓,斜上方一根手指,預備——射!”
“嗖——”數百支羽箭,騰空而起,宛若一大群撲食的烏鴉,掠向越來越近的騎兵。精鋼打造的箭簇,倒映出一排排冰冷的日光。
“噗嗤……噗嗤……”箭簇射進**的聲音不絕於耳,紅霧在騎兵的隊伍當中瀰漫。然而,令韓匡美瞠目結舌地是,臆想當中敵軍人仰馬翻的情況卻沒有出現。只有極少數幾隻室韋馬,悲鳴著脫離了騎兵隊伍,竄向了山坡兩側的雪野。其餘澤潞騎兵,竟然將彼此之間的距離縮得更近,肩膀貼著肩膀,手臂擦著手臂,高舉過頭頂的橫刀,依舊茂密如林。
“上箭,上箭,瞄準戰馬,盡力瞄準戰馬!”不愧為久經沙場的老將,短短兩個彈指之後,韓匡美就判斷出了問題所在。扯開嗓子,狂吼著做出調整。
澤潞騎兵都披著鎧甲,雖然看不出質地,但從自己這邊第一輪羽箭攢射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