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覺得自己思維因為缺乏睡眠而有些停頓,卻奇異地還是不想睡,繼續快速思索著,“此人心思陰沉,做下許多錯事,卻都能想辦法給自己留了後路。又因有皇后在旁邊幫忙遮掩,故而他做事再怎麼荒唐,還能總是能夠躲過皇上的斥責。”
“小姐的意思是——”
“壞事做遍了,總會留下或多或少的痕跡來。”玲瓏道:“我一來想要找出他做錯過的事。二來,我想看看他大皇子府有沒有可以突破的地方。宋奉慎此人極其謹慎,身有金絲甲,平日從不脫下。”
金絲甲是護身奇物。平常的武器極少有能夠穿透它的。
玲瓏點到為止。程九跑江湖的人,自然明白了“突破大皇子府”的含義所在。
既然旁人“攻”不進去,那就從裡頭找找有沒有可以突破的點。把在裡頭的人給拉攏過來,可以事半功倍。
程九嘿嘿笑著摸了摸下巴。
這事兒容易。
他在行啊!
玲瓏見他動了心思,放心了不少,“飛翎衛因著顧及皇上而不敢徹查宋奉慎。我卻有許多的時間來做這個。只不過我人在內宅,許多事情不方便出面。需得麻煩程掌櫃的來幫忙了。”
“幫忙二字萬不敢當。”程九連連擺手,繼而面露疑惑,躊躇著說:“我可不可以問小姐一句。為什麼要針對他?”
玲瓏抿了抿唇,低聲說道:“我爹孃的死與大皇子和沈家脫不開干係。”
程九瞬間站直了身子,全身緊繃,面露肅殺。
玲瓏的父親,便是當年救了他的那個人。他感激王大哥的一番用心,所以特意退了漕幫的位置來報恩。
只是他哪裡想到,王大哥的死竟是有這樣大的原因在?
程九神色凜然,半晌不語。
玲瓏實在是心力交瘁,因著睡不好而頭痛欲裂。加上想到了當年往事,心情著實不佳。也沒和程九認真道別,說了句“這事兒就交給你了”,揪著一顆心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品茗閣。
外面陽光燦爛。
現下是晌午,太陽尤其的大。
極致的光亮下,她恍惚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竟是在那亮晃晃的金燦之中,看到了熟悉的挺拔身影。
難道是七叔叔?
……這個想法冒出來後,玲瓏自嘲一笑。八成是夜有所想日有所思了。晚上時常看到他的身影,現在明明天光那麼亮,她居然還能做起了白日夢。
她面無表情地繼續前行。
哪知道與那“幻像”錯身而過的時候,那邊居然探出手來,擒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拽到了旁邊無人的小巷子。
真實而熟悉的熱度從兩人貼緊的肌膚傳過來。
玲瓏站穩之後愕然側頭看過去,這才確認了,自己看到的是實實在在的七叔叔。而非想象。
這般的相遇來得太過突然。
玲瓏脫口而出:“你怎麼來了?”
郜世修眸色深深地凝視著她。
明亮的陽光下,她的臉色非常蒼白。好似病了很久一般,毫無血色。
郜世修沉默了好一會兒,方才慢慢鬆開了擒住她的手,唇角緊繃,低聲道:“你總是避著我,不理我。我總得尋了法子見到你才行。”
他的聲音透著疲憊和沙啞。
玲瓏抬眼細看,才發現他神色間是顯而易見的憔悴。平日舒朗清冷的眉目,此刻也是蹙緊在一起,隱含愁色。
以往的時候,事情再難,案子再不易,即便需要風餐露宿東北西跑,他也都是遊刃有餘,從來不曾這樣疲倦過。
短短數日功夫,為什麼會成了這樣,其中原因不難想象。
玲瓏心裡湧起滿滿的自責。
她忽地想起了一物,從懷中拿出個絡子來。遲疑了下,放在手心,低著頭捧在了七叔叔的跟前。
這是個吉祥結絡子。走線均勻,每根繩線間形成的花紋都十分勻稱,非常精緻,編織得相當用心。
吉祥結寓意平安和順,從中也可以看出她對他的真切祝福。心中百般滋味難以描述,郜世修並未去接絡子,反而嘆息著探手把眼前少女攬入懷中。
她畢竟年少。遇到這樣多的事情,恐怕自己都不清楚該怎麼面對。
他並不想和她計較什麼。但是有件事情梗在他的心裡,讓他滿心的愁鬱無法紓解。
郜世修初時難以啟齒。可是她手中握著那絡子放在他的胸前,絡子從她手心中露出的一段硬結恰好戳著了他。就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