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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你,你侮辱誰來著……”話音未落,只聽雲板聲音響起,授課的教諭崔氏走了進來。這崔氏二十四五歲,閨名喚作雪萍,生得頗有幾分顏色。是梅府的一房遠親,八年前還未過門便死了未婚夫,青春年華竟堅守不嫁,只在家服侍公婆。眾人敬她品行端正,又知這崔雪萍有些學識,便重金將她請了過來。

婉玉見是崔雪萍不由一愣,原來此人常常往梅府走動,故而婉玉對她極有印象。緊接著她嘆了口氣,打發紅芍出門,將書本掏了出來。崔雪萍在門口早將剛才動靜聽得一清二楚,朝婉玉看了幾眼,只覺著這柳家小女兒今日說話的神態語氣看著竟頗為熟悉。她搖了搖頭,將《女誡》開啟來,開始講讀。

婉玉一見開篇所講竟是她頗為不喜的《女誡》,不由大失所望。聽了一陣向左右一瞥,只見妍玉正跟背後坐著的一位小姐交頭接耳;紫萱拿著筆在紙上畫畫;姝玉手撐著頭,閉著眼睛,似是睡了過去。婉玉不由失笑,往四周圍再一瞧,只見那個跟她鬥嘴的小姐惡狠狠的剜她一眼,婉玉一愣,輕笑一聲,暗道:“想來我修養還是不夠,跟幾個黃毛丫頭置什麼氣呢。”但她聽了片刻又實在無聊,便把帶的幾部書都拿出來,忽見還有本歐陽詢的字帖,不由暗道:“歐陽詢的字正楷骨氣勁峭。原先我用顏體的底子習了簪花小楷,鴛鴦小字。如今再世為人,換個字型,練練左手書倒也不錯。”便研了墨,左手提筆開始描紅練習。這一寫字,舊日那些光景便紛紛湧上心頭,婉玉強忍著浮躁寫了一篇,寫著寫著,心慢慢靜了下來。

待到休息,門口候著的丫鬟們一個個湧了進來,給自家主子沏茶倒水,奉糕餅遞水果。婉玉早不想在屋中呆了,將紅芍打發了去,自己施施然走到院中散步。忽聽牆外一陣喧譁,隱隱傳來鑼鼓之聲,聲聲悲慘,欲震人心碎。婉玉好奇心起,悄悄走到門口,順著門縫向外望去,只見街上烏壓壓一大隊人緩緩走過,挑旗打幡,嗩吶喇叭吹吹打打,似是在辦喪事。路上送殯之人長得看不見首尾,烏壓壓一片,粗粗算來,有二十幾頂大轎,三四十頂小轎,大大小小馬車百餘輛。和尚、道士、尼姑高聲誦經,路邊搭著各色祭棚,鳴鑼之聲不絕於耳,浩浩蕩蕩如山一般壓來。

婉玉立刻恍然,暗道:“是了,算起來我過世已七天,該入殮下葬了。”再細心一瞧,只見披麻戴孝之人中竟有小弟梅書達,哭得如淚人兒一般,婉玉思念難耐,直欲撲過去大哭一場。她強行忍耐,再朝前看去,赫然看見楊昊之扶著棺材哭得撕心裂肺,旁邊兩個小廝將他左右架住,楊昊之口中不斷哭道:“蓮英!蓮英!你怎就拋下我們父子去了!”

婉玉氣得渾身打顫,恨不得衝上前啖其皮肉。楊昊之俊挺的臉,曾讓她魂牽夢繞,甚至不惜藉助孃家的勢力嫁過去,後來又妄想加倍體貼溫存,用兒子拴住他的心。而今她卻覺得那張臉又鄙俗又噁心,他當日不顧四年的夫妻之情,不顧兒子年幼,竟然狠心將她害死,今日卻堂堂扮起了痴情郎君!

她靠在牆上,慘慘笑了一聲,為了這個人面獸心的虛偽小人,她葬送了自己的性命,雖獲重生,卻有家不能回,日日看人臉色,不得不小心翼翼,委屈求全,事事處處的討好,掙扎著活下來。她又悔又恨,當初怎麼竟會如此淺薄,看上一個人的皮囊!

婉玉滿臉是淚,恍恍惚惚的往回走。此時早已到上課時分了,她緩緩走到東西兩院的院牆間,依稀聽到旁邊東院傳來琅琅讀書聲,婉玉從月亮門探過頭去觀瞧。猶豫片刻,趁左右沒人,便提起裙子,悄悄溜到對面書堂的牆根下,凝神一聽,先生正教授《孟子》,眾人跟著念道:“《太甲》曰:‘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此之謂也。”

最後一句正敲中婉玉的心事,她口中默唸道:“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不錯,正是你們犯下的罪孽,莫怪我翻臉無情。楊昊之,今日你好一番作態,你且等著,必有你真正慟哭的一天!”

她一邊想一邊往回走,低著頭用帕子拭著臉上的淚珠兒,走著走著冷不防和前頭一人撞了個滿懷,婉玉“哎喲”一聲便撞倒在地。那人顯是有些慌亂,忙上前攙扶道:“姑娘,對不住,你怎樣了?”

婉玉聽得是個年輕男人的聲音,不由暗自叫糟,這東院是男人讀書的地方,她擅自闖進來,若傳揚出去,這柳婉玉本就不太好的名聲怕更是黑上加黑,她恐怕也少不了柳壽峰的一頓教訓。想到此處,她低低的垂下頭,猛一推那男子,掩著面便跑了出去。

跑到房門口,她深吸口氣,想將臉上的淚擦乾,卻發現兩手空空。婉玉心中一沉,又將渾身上下摸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