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正心煩不已地思量著得失,見他如此狼狽,更是沒好氣:“抓捕了沉香這麼久,不但人沒抓住,連寶蓮燈都沒拿回來。”
“屬下該死。”
剛回神殿時,楊戩本欲去瑤池,卻又猶豫,淨壇廟的這一敗,能不能瞞過王母娘娘的眼睛,極為難說。又看了眼哮天犬,方才盤算了半晌的念頭清晰了起來,不管如何,須逼他們離開再說,現在這樣,目標太大。如果王母動了疑心,另外委人來插手此事,便是自己想護他們周全都是不能的了。
“想盡辦法,務必拿到寶蓮燈,這樣才能抓住沉香。”
“是,是!”
“派人下淨壇廟盯住他們,落了單就下手,我就不信他們一輩子總在一起!”
“是!”
“到華山把老大和老二調回來,我懷疑,他們暗中也相助過沉香。”
“是”
楊戩的語氣越來越嚴厲,哮天犬哈著腰連連稱是。沉香有些看不過眼,冷冷地道:“楊戩的心性,果然不是一般的冷漠。哮天犬對他忠心耿耿,傷成這樣,他問也不問,只顧著責罵和交待事情。”康老大道:“哮天犬後來壞了鼻子,楊戩就更不正眼瞧他了。這狗兒自己也不爭氣,前幾年我迫他服無憂草時,居然還口口聲聲地說什麼主人是好人,我呸!”
哮天犬被主人訓得垂頭喪氣,便要退出,又被楊戩一聲喝住:“還有,今天敗給寶蓮燈的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那隻老狐狸為了打寶蓮燈的主意,將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若二郎真君不敵外甥寶蓮燈的話頭再傳出,更不知要引來多少仙鬼妖的垂涎。
哮天犬苦著臉道:“主人,你看我這德性,我還能說得出來嗎我……”心裡多少有些哀怨,主人連一句安撫的話都沒有,但誰讓自己砸了差事呢!看看楊戩臉色,自覺離開,抓緊辦事去了。
但瑤池還是要面對的。又沉吟了一陣,楊戩還是決定面稟王母,主動請罪。王母聽了他的委因,漫步在水榭的九曲小橋之上,意態悠閒,說出的話卻尖銳如刀:“你一個堂堂的司法天神,這麼長時間了,連一個法力如此低微的沉香都抓不到,要說你沒有私心,連我都不相信。”拉長了語調,顯得極為諷剌。
楊戩亦步亦趨地緊隨其後,垂首道:“娘娘,小神不敢。小神幾次功敗垂成,都是因為有人在暗中幫助沉香。所以至今……”
王母道打斷他的話,聲音轉冷:“這些對別人來說,也許算得上理由,但對司法天神來說,卻只能算是藉口。我就再給你三天時間,活的不行,死的也要,押著魂魄上天,也算是你的功勞。否則,你這個司法天神也算做到頭了。”
頓了一頓,王母轉過身來,問道:“你有難處嗎?”說話間雙目炯炯,逼視著楊戩,似要看透他心中真實想法。
楊戩順從地答道:“沒有。”
“會不會因為是你的親外甥而下不了手?”
“不會”
王母宛然一笑,款步盈盈,走到橋欄邊看向瑤池亙古不竭的仙靈之水,柔聲道:“我不是想成心為難你,只是想用這件事捍衛天規的尊嚴。人心如水,有隙即有滲漏,有滲漏,必損法度。所以,你自己先想清楚,到底是要外甥呢,還是要烏紗帽,要好好想上一想。”
楊戩沉默,然後應道:“小神明白。”告退出去。
神殿的寒冷,又甚了幾分。楊戩側身而坐,眉宇間不縈一絲情感,卻又似蘊了許多心事,沉重再也無法展開。呼吸冷凝成霧,看得見,終無聲無息地消散了去,歸於一片寂滅,就如註定逝去的那些過往一般。
失去的已經太多,最初那個期翼,依然遙遙無期。他所期翼的其實並不奢侈,家的溫暖,親人的微笑,那道柔和的月光。他甚至沒想過,有朝一日能夠真正擁有,他只希望有機會遠遠地看著,守護著,那就足夠了。
司法天神的權力,八百年的艱難,付出與獲得,連他自己,都無法再將兩者剝離開來,自下了那個決心時起,他就無路可以回頭。那麼,到底還要不要將沉香也逼到絕境之上,去揹負起那些宿命般的痛苦掙扎?
許久,他獨自外出,等降下雲頭時,眾人無不一驚,古木參天,廟宇清淨,正是淨壇廟。
他隱形進了廟,站在空蕩蕩的庭院裡,臉色陰沉。這時日已近午,廟裡卻十分安靜,鳥兒在古樹綠蔭裡嘰嘰喳喳地鳴著,和不遠處的客舍裡的鼾聲遙相呼應。又過了會,小玉和丁香說著話過來,抱怨著才打敗二郎神,一個個就光顧著睡覺偷懶,誰也不肯用功了。
就看楊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