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勖存姿這樣的男人,才好算是男人。我嘆口氣。能夠做他的兒女是幸福,能夠嫁他為妻也是幸福,就算我這樣子跟住他,也並不見得不是好事。我心中的骯髒感覺漸漸消失,因為我開始尊重他,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相當重大。
他與聰恕的談判如何,我永遠不會知道,過了三天我就啟程往新加坡轉和諧號到倫敦。我發出一封信給母親。我在香港已經沒有家,命運的安排密不通風,我並沒有淪落香港。
司機把我的行李提進去。我在新加坡候機室遇見宋家明。
我向他點點頭。在很遠的一個位子坐下閱讀雜誌。
宋卻緩緩的走過來,坐在我旁邊。我看他一眼。真出乎我意料,他還有什麼話說?要與我鬥嘴,他也不見得會得討了好去。
宋家明,我心裡說:放馬過來吧。
他問:“在香港沒有看到聰慧?”聲音則還和善。
“沒有。”我簡單的答,並沒有放下手中的書本。
“這兩日勖家人仰馬翻。”他說。
“是嗎?”我淡淡的反問。勖家塌了天又與我何關。
“聰恕自殺。”
我一怔。第一個感覺不是吃驚,而是好笑,我反問:“男人也自殺?為了什麼?”
“姜小姐,你可謂鐵石心腸,受之無愧。”
“是的,我一向不同情弱者。如果身為聰恕還要自殺,像我們這種階級的人,早就全該買條麻繩吊死——還在世上苦苦掙扎作甚?”
宋家明說:“你這話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可是你不關心聰恕的死活?”
我說:“他死不了。他怎麼死得?”
“料事如神,姜小姐。”
我說:“你知道有些女人自殺——嚎啕痛哭一場,吞兩粒安眠藥,用刀片在手腕輕輕劃一刀——”我笑出來,“我只以為有種女人才會那麼做。”
宋家明凝視著我,“你瞧不起聰恕?”
“我瞧不起他有什麼用?”我說:“他還是勖存姿的獨子,將來承繼勖家數十億家財。”我盯著宋的臉。
“你知道嗎,姜小姐,我現在開始明白勖存姿怎會選上你。你真是獨一無二的人物。”
“謝謝,我會把你的話當作讚美。”
“是。”他說:“這確是讚美。在短短兩個星期內,使勖氏父子為你爭風,太不容易。”
喜寶 二 喜寶 二(7)
我說:“據我所知,我還並不是第一個這麼成功的女人。”
“你知道得還真不少,”他嘲諷,“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我只是笑笑。
“聰慧自然後悔把你帶到家來。”他說。
“叫聰慧放寬點,一切都是註定的。”對聰慧我有愧意。因為她對我好,從頭到尾,她沒有對我說過一句夾骨頭、難堪的話,她沒有諷刺我,沒有瞧不起我,從頭到尾,她待我好。
“註定的?”宋家明問。
“是的。”我說:“生命中這麼大的轉變,難道還不是註定的?你聽過這句話嗎:先注死,後注生,三百年前訂婚姻。”我變得溫和,“註定我要與聰慧相遇,註定我會在勖家出現。”冥冥中自有主宰。
“這是最圓滿的解釋。”宋家明說。
“你不是去倫敦吧?”我問。
“是,有點事要辦——代勖先生去籤張合同。”
“將來倫敦的事恐怕不用我理;有你在。”他忽然與我熟絡起來。
“我對這些其實沒有什麼興趣,”我很坦白,“我想念好書,現在勖先生會供給我生活的費用。”
“很抱歉我這麼說,姜小姐,我真的沒有惡意,但你當然知道勖存姿已是一個老人,而你還是這麼年輕貌美,你的機會實在是很多的,況且又是知識分子。”他聲音裡充滿困惑,的確沒有挖苦的成分。
“我也不知道如何解釋。”我說:“在適當的時間與適當的地點,他是一個適當的人,就是如此。”
“你不介意人們會怎麼說你嗎?”宋家明問。
我咪咪笑。“老老實實的告訴你,宋先生,人家怎麼說,IDONTCAREUCKINGSHT!”
他不出聲。忽然之間也笑了,他用一隻手揩著鼻子,另一隻手搭在我肩膀上,低著頭笑。
“姜小姐,你真是有趣。”他說。
“謝謝你。”
“歡迎成為勖家一份子。”他說。
“你承認我?”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