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落在她手裡握著的行李箱手柄上:“要去哪裡?”
隨安然還未來得及回答,卻見他眉頭一皺,微微俯□來。
隨安然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抿著唇後退了一步,見他僵在原地不動,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小聲地問道:“……怎麼了?”
溫景梵沒有回答,只是唇角抿得用力,抬手輕握住她的下巴,一雙漂亮的眼睛就這麼直直地看著她,似乎是要看進她的心裡去。
這種眼神的穿透力太強。
“你哭了?”他問。
隨安然愣了一下,垂下眼盯著自己的腳背,沒有答話。
溫景梵這才鬆開握著她下巴的手,兩個人就這麼沉默地面對面站著。
機場有登機的提示音響起,機械的女聲雖然沒有感情,卻溫和得很是好聽。身邊嘈雜聲不斷,可卻只有她和他站著的地方,安靜得像是另一個空間,出於塵,又立於塵。
就這麼站了片刻,他似乎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聲哄她:“不要這麼傻站著了,先去找個茶座坐會,好不好?”
隨安然抬起眼去看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
溫景梵就當她是預設了,很自然地從她手裡接過行李箱,率先邁開步子。
但他剛往前走了一步,就察覺到袖口被一股小小的力量拉扯住,小的可以忽略不計,卻又存在感十足。
他目光落下去看了眼拽著他袖口的手指,轉過身,就看見她像剛才那樣垂著頭,聲音悶悶的:“我媽媽……生病了。”
溫景梵靜靜地看著她,面上雖然並無太大的表情波動,心口卻像是被她的聲音捏了一下,微微得疼著。
她在害怕,捏著他袖口的手指正在微不可查地顫抖著,很輕微,但他卻感受得很清晰。
心一下子就被觸動了,心底那裡的柔軟一下子打翻,肆意蔓延。
溫景梵抬手握住她的手納進手心裡,見她詫異地抬起頭來,指了指不遠處的茶座:“你在那裡等我,不能走開。”
隨安然還沒反應過來,他便四下一環顧,快速地離開了。她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一時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溫景梵要陪她回l市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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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座。
溫景梵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淡淡地掃向對坐的隨安然。她雙手都捧著杯子,整張臉似乎都埋在了咖啡杯裡,到現在都沒抬起過頭來。
他終於忍不住低笑了一聲:“能不能跟我具體說說是怎麼回事?”
隨安然被咖啡的熱氣燻得有些犯困,聞言抬起頭來,心裡暗暗腹誹:你連情況都沒了解就跑去買票了,現在……倒想起來問問具體情況了!
她的唇被熱咖啡燙得有些紅,鮮豔欲滴,大概是有些不適,她還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這才說道:“我媽有高血壓,昏迷摔倒的時候沒人在身邊,輕微的腦震盪了。”
溫景梵喉結輕微一滾,漫不經心地避開視線,低頭抿了口茶,清了清嗓子這才開口:“哪家醫院?”
“第一人民醫院。”她說著,聲音便有些低:“我接到電話的時候……不知道怎麼辦,然後……”
後面的話她沒有再說下去,但溫景梵也大致地懂了。那個電話大概就是那個時候打過來的。
很多很多年之後,溫景梵想起這個時候,都不免慶幸,慶幸當初那麼恰好——沒有在那時錯過了她。
若是沒有在下飛機之後就給她打電話,若是這個時候和她在機場錯過,怕是真的就在人海里擦肩而過……一輩子的遺憾。
他透過那嫋嫋的白霧看著她,眼底盡是她看不懂的情緒。但很溫和,溫和得像是一塊清潤的璞玉,牢牢地吸引著她。
來不及避開,便聽他輕柔,又帶著絲安撫的聲音對她說:“我陪你去,會沒事的。”
隨安然手心裡被咖啡杯熨得發燙,就這麼抬眸和他對視。他眼神深邃幽沉,褪去了平日裡慣有的淡然,變得似乎觸手可及。
此刻,那眼底帶著安撫人心的力量。她看著看著,便漸漸沉迷。
她離開梵音寺的前一晚,那是一個很糟糕的夜晚,糟糕到讓人恐慌,讓人心底的恐懼如同蟄伏的怪獸,猛然破湧而出。
他陪著她,在微弱得隨時都會被暴風吹滅的燭光裡,也這麼靜靜地看著她。爾後,對著她安撫得一笑,說:“我會陪著你,沒事的,你不要害怕。”
那一晚,她便沉進了一個夢裡,有溫暖燭光,有清俊少年的夢裡。
有他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