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便轉頭望望村路,隨便招手將一個人叫了過來。
“你去萬家一趟,跟我舅舅說,衙門有事急召我回去,今晚不能去他家吃飯了,麻煩他們過會子讓安慶兄弟送我娘回城。另外,再幫我帶句話: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不勞他們操心。”
那人是個二十**歲的莊稼漢子,認得他是萬大叔的外甥,便笑呵呵道:“呦,這不是策小子嗎?你看,橫豎你都已經進了村,多走兩步往你舅舅家去一趟有甚關係?衙門裡事再忙,總不能不叫你吃飯吧?我曉得幹你們這一行的辛苦哇……”
“我跟你很熟?”
衛策臉上一寒,打斷他的話:“照我說的做。”
尋常百姓,對於他們這起“吃官飯的”都有些犯怵,那漢子聽他這話不是味兒,心中陡生兩絲涼意,再往他腰間的鐵尺一掃,肝兒啊膽兒啊登時發顫,趕緊點點頭:“行嘞,我這就去,這就去。”
扭頭拔腿就跑。
葉連翹最見不得衛策這等明目張膽欺負人的行徑,臉色便也有點不好看了,沒興趣再同他追根究底,自顧自牽起小丁香的手:“走,回家做飯。”
“葉連翹。”
衛策在她身後連名帶姓地叫了一聲,然而還不等他將後頭的話說出來,葉連翹就看見不遠處,許大嫂子領著春芽緩緩地飄了過來。
沒錯,真的是“飄”,她母女倆的步幅極小,幾乎看不出腳在動,可速度卻非常快,以一種低眉順眼的姿態十分迅疾地來到葉連翹跟前,幽幽道:“連翹妹子……”
……這要是在晚上,葉連翹非給嚇掉了魂兒不可。她當然知道這母女二人的來意,也沒空再搭理衛策了,彎起嘴角:“許大嫂子,找我有事?”
“聽丁香妹子說,你有法子醫治那纏腳疼痛的毛病?”
許大嫂子弱弱地道,將春芽往前推了推:“最近這一個來月,為了你侄女纏腳的事,我是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香,都快愁白了頭了。你侄女跟丁香妹子雖然差著輩分,但兩人感情卻好得很,比親姐妹只怕也不差甚麼了,你既知道法子,能不能幫我們一回——眼見她疼得哭天喊地,我這當孃的,心裡也不好受哇!”
許大嫂子這一口一個“你侄女”,讓葉連翹聽得渾身不得勁,立刻回身看了小丁香一眼。
今兒一整天,小丁香都跟她在一處,還未曾去許家回話,如今可好,被人直接找上門來了!
她在心中暗暗地嘆口氣,面上仍是笑著:“嫂子,這纏腳會把骨頭扭曲變形,非常痛苦,即便用了藥也只是使疼痛稍減而已。春芽一旦真纏成了小腳,往後別說幫你們下地幹活兒,就算是走路都不便當——當然,我是外人,你家裡的事,輪不到我來管,這樣吧,你要是真拿定主意了,就去找些蕎麥杆,格外配點枯礬熬水,每次纏腳之前,先讓春芽把腳在裡頭泡泡,能有好處。”
“這樣就行了?”
許大嫂子卻是一臉猶疑:“我怎地記得,上回丁香妹子到我家來,說是還有一種燻蒸的湯藥,效果挺好的?”
“是有這種湯藥。”
葉連翹料定她會有此一問,淡笑一下:“不過,裡面需用到好幾種藥材,得去藥鋪配,攏共得花上一兩百文。嫂子若是有這個心,我可以把單子開給你,你置辦齊全之後,讓春芽帶著藥來我家就行。”
忙她自然是願意幫,但錢,你們得自己出。
那許大嫂子聞言,頓時露出一臉為難,搓著衣角小聲喃喃:“連翹妹子,我家裡是啥景況,你還能不知道?人都快吃不起飯了,哪有餘錢買藥哇!我曉得前些日子你掙了不少錢,這一二百文對你來說不算什麼,我家卻要吃上好幾天哩!唉,我也懂,不能叫你替我們出錢,可實在是……你看這樣行不?我家裡有隻下蛋的老母雞,回頭我給你抱來,啊?”
……是誰說佔人便宜者必定聲高氣壯理所當然?這位許大嫂子,在葉連翹面前一味示弱,言辭懇切做小伏低,卻不聲不響把她往挖好的坑裡拽。
反正我們家沒錢,就只有一隻老母雞,你要是不要?
你如果收下——我們都窮成這樣了,你還把下蛋的雞抱走,有沒有良心啊?!
倘若你不收——是你自個兒不要的,我們可沒想讓你白幫忙!
說穿了,這跟無賴又有什麼區別?
葉連翹以前從未曾遇上過這種人,活活給氣笑了,一時竟不知如何應對。那邊廂,始終留在原地沒走的衛策,因為成天與三教九流打交道,經歷得多,卻輕易將事情始末弄了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