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控制板失靈後,他們就想用幾根小銅棒去手工調整壓載艙,結果整個兒都弄反了,船開始後退,他們又把它搞得傾斜過來。就像那座冰山一樣。船沉下去了。救生船根本不管用,大多數人沒能找到救生船,因為控制板失靈後擴音裝備也不管用了。律師說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相跟著全盤倒塌。
“所以,我不是想傷害你的感情,但情況就是這樣。剛才看著那座冰山坍塌,我就在想這些事情。每次我來到海邊都會這樣想,我眺望海岸,半是害怕,半是希望我會在海草中看到霍羅德被淹死的屍體。儘管事情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奎爾靜靜地聽著。他是否必須把她帶到大草原上?然而,佩塔爾的精髓不是也深入他的肌膚,像注射的預防愛情瘟疫的疫苗一樣嗎?那麼再去撫摸韋葦乾燥的手又有什麼意思呢?
他們沿著小路走向灌木叢生的沙地,望著姑媽的頭巾像一個蒼白的圓點,孩子們像甲蟲一樣跳來跳去。
奎爾跟在她後面。韋葦不用看也知道他在哪裡。
溫暖的天氣,深邃的天空,四下裡一片寂靜,只有遠處孩子們的聲音。突然,就像一次頭痛戛然而止那樣,某種東西終於讓步,多少年的傷痛一下子減輕了。她轉過身來。奎爾離得這麼近。她張嘴想說些什麼。她佈滿雀斑的、粗糙的面板泛起了紅暈。她倒在地上,或者是他把她拉了下來。他們在茂密柔軟的漿果地上翻滾,緊緊抱在一起,滾過來滾過去,熱得發燙的手臂和大腿,漿果和樹葉,嘴巴、眼淚和傻話。
可是,當大海在下面發出嘆息時,她聽見了,想起了霍羅德英俊的遺骸被破網纏繞。一把推開奎爾。起身跑向姑媽,跑向兩個小姑娘和可憐的、沒有父親的海利,野餐籃重重地砸著她的腿。奎爾如果想得到什麼,就必須趕快跟上來。韋葦為了躲開而跑,然後是為跑而跑,最後只是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如果改變步伐就會顯得猶豫不決,好像她並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她似乎總是要不停地做一些毫無意義的舉動。
奎爾躺在石楠植物叢中,凝望她的背影,看著她藍裙子的褶皺隨著她越走越遠而消隱不見。姑媽,孩子們,韋葦。他把腹股溝緊貼著沙地,好像他在與大地交媾。他漸漸甦醒的意識使遠處的景象有了舉足輕重的意義。巨大的岩石襯托下的那幾個小小的身影,遠處是遼闊的大海。生活中錯綜複雜的亂麻被清除了,他看見了生活的結構。沒有別的,只有岩石和大海,還有暫時被它們襯托著的小小的人影和動物。
他用銳利的目光看穿過去。他看見祖祖輩輩像遷徙的候鳥,海灣點綴著如夢似幻的帆影,被遺棄的村落重新繁榮起來,海洋深處的漁網上魚鱗閃閃。看見時光流逝,奎爾家的人都被邪惡浸染。他想象姑媽去世了,埋葬了,他自己老了,韋葦也已年老背彎,他的女兒都在遠方有了她們自己的生活,海利仍然為木狗和彩色的線而歡喜,那是一個頭發花白的海利,睡在房子頂樓的北屋或樓下的小屋裡。
重又有了一種潔淨的感覺,一種大事即將來臨的感覺顫顫巍巍地向他湧來。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蘊含著預兆。
第二十九章 艾爾文·雅克(1)
“繩‘松段’……在繩結中有兩個意思。一,它可以是一根繩子中間的任何部分,有別於繩頭和繃直部分。二,它是一根繩子中弧度大於半圓的彎曲部分。這和該詞在地形學上的意思一致,‘松段’亦指海岸的一個凹處,它很寬廣,船隻可以在任何風向中輕鬆駛出去。”
英語裡bight(松段)這個詞有兩個意思:1。繩子的鬆弛部分;2。(江河、海岸線)彎曲部分。——譯者注
《阿什利繩結大全》
綠房子的惟一好處很快顯示出來了。奎爾在比蒂家廚房的角落裡打著哈欠,梳理陽光糾結的頭髮,他的鬍子還沒有刮,周圍亂糟糟地堆著烤麵包片、可可茶。他正在手忙腳亂地尋找放錯地方的衣服和家庭作業,特德·卡德走了進來,自己動手倒了一杯咖啡。丹尼斯早在一個小時前就出門了,卡德望著比蒂,讓她看見他舔了舔嘴唇,並像火雞一樣眨了眨通紅的眼睛。
他站在陽光和奎爾面前,不停地撓著自己的腹股溝,似乎被滾燙的內褲烤得焦躁難熬。“奎爾,我來告訴你一聲,你得給狄迪·肖維爾打個電話。關於有一條船失火的事情。你大概需要馬上就去。我把照相機放在你的車子裡了。看看有沒有機會拍到新聞照片。我告訴你,傑克·巴吉特可是個精明的人。船裡一個腫脹的腦袋,比紐芬蘭所有的車禍報道都更吸引讀者。”他從容不迫地喝著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