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冀江心裡轉著這個事,告訴徒弟:“回行宮之後找你大師兄,讓她親自去找阮娘子,告訴她備幾個點心送到清涼殿去。”
得有個人緩和緩和氣氛為好。又是家事,阮娘子去很合適。
清涼殿裡,皇帝詳詳細細地一路問下來,都已經問到“賀氏真的不能有子了嗎?讓太醫院把脈案呈來看看”這一塊了,他忖度著若無地還沒來,他就一直看脈案,反正成太妃不能催他說你快點看。
翻了兩頁之後可算見有宦官疾步進殿了,他側耳過去,那宦官說:“稟陛下,五殿下來……”
“了”字還沒出口,門口傳來一聲怒喝:“皇兄!!!”
殿中眾人一併循聲望去,五王慘白的面色在視線劃過賀氏時分明一震:“……阿寧?”
賀氏也震住。
“阿寧!”謝明有一種劫後餘生地慶幸,又想哭又想笑,跌跌撞撞地進了殿,一把擁住還跪在那兒的賀氏,“你、你沒事?”
“沒事……”賀氏回話發抖,不敢多說什麼。
謝明舉目看向皇帝,眸中仍有慌亂:“皇兄您……您放過她,賀家的事跟她沒有關係,您不能草菅人命!”
“謝明!”成太妃忙是一喝,面色驟沉,“跪下!”
謝昭挑眉,目光在三人間一蕩。裡面果然有隱情。
“皇兄……”謝明屈膝跪了下去,“錦書才四歲,若她沒了母親……”
“朕還沒問你為什麼突然把錦書送過來呢。”皇帝稍一笑,“她現在已經回府去了,你不妨跟朕說個實話。”
謝明喉中微噎,手上緊握著賀氏的手。良久,氣息一鬆:“皇兄,您饒過賀氏好不好?您若對臣弟不放心,臣弟可以讓錦書一直留在宮裡,再不行,臣弟的另外兩個孩子也可以進來陪皇子帝姬,您留她一命。”
謝昭的心陡然一顫。他萬沒想到,是這個原因。
“朕從沒想過要殺她。”他解釋得很無力,“剛才那話,只是為了催你回來。”
他起身踱過去,伸手將二人一併扶起來,睇一睇賀氏:“你家裡不清白,但跟你沒關係,朕心裡有數。至於你父母……朕會盡量給他們減罪的,你安心做你的王妃。”
他又掃了謝明一眼:“別的孩子不用送進來了。但阿杳喜歡錦書,讓她進來給阿杳當伴讀吧,年紀還小課業不重,進來十天回去歇五天,要告假也隨你。”
“諾……”謝明發怔地一應,見皇兄滿臉不快地揮手讓他們退下,就趕忙帶著賀氏一同走了。
成太妃也沒多留,心中高興和擔憂並生著,終究沒再說出什麼話來。
雪梨做好點心送到清涼殿一看,五殿下一家早走了。
她扯扯嘴角還是將食盒放到了案頭,裡面一碟桂花拉糕、一碟綠豆糕、一碟芸豆卷端出來,卻好久沒見皇帝動筷子。
“陛下?”她試探著一喚,端起綠豆糕送到他面前,“吃塊綠豆糕吧,去火的。”
謝昭沉沉一嘆。擺擺手,實在沒胃口。
他沒想到,兄弟之間竟已成了這個樣子。時至今日他才恍然驚覺,原來在弟弟們眼裡,他也已經只是個心狠手辣的皇帝了。
是因為他抄了曲家?讓御令衛囚禁過太后?還是因為更早以前,他以極刑處置了石氏?
他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但他知道,五弟絕不是個例。
一眾弟弟裡,除了和他血脈相連的七弟以外,原就是五弟跟他最親了。如今五弟也對他恐懼成這樣,連他的意思都不敢問上一句,就親手將孩子送進來給他當“人質”……
謝昭又一聲苦嘆。
這也怪不得旁人,近些日子他行事是狠了些。就是再往前,雖然他自知沒有真的狠治過七弟、許多事情都是他們兄弟二人商量好了做給外人看的,可外人“看”過後,自然就覺得他行事狠厲不顧半點情分了。
嘖……
謝昭搖搖頭,心裡空得厲害。
他從來沒想過要壓制這些弟弟,除非他們真有謀逆之類無可赦的大罪。他一直記得的,在他還年幼的時候,因為母親的厭惡時常覺得無助,他們幾乎是唯一能伸手拉他一把的人。
母后的厭惡那麼明顯,長秋宮的宮人都不敢和他太親近的。可弟弟們從來不會在意這些,該怎麼敬他這兄長就怎麼敬他這兄長,讓他還有勇氣記得自己是皇長子。
“雪梨。”他短短一喟,“錦書過幾天還會進來,就還住在你那裡吧。你……”
“我會照顧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