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她要嚇哭了啊!她這一脈是她孤身一人了,上頭爹孃早沒了她又沒成家沒孩子,但誰知道陛下說的全家是三族還是九族啊?
可便是這樣,這事讓她直接拿分寸她也還是摸不出來,萬一再拿錯了她更擔不起。
白嬤嬤想了想,點頭哈腰地問陳冀江:“陳大人,那您給個準兒,這位阮姑娘……她是要學什麼啊?什麼不用學啊?”
其實這個放陳冀江這兒也不好說。
大大小小的規矩多了,他總不能給白嬤嬤列個單子出來——等把那玩意寫出來,他估計都能入土為安了。
可看白嬤嬤這樣是真得點她一句準的,陳冀江思了思,告訴她說:“我這麼說您明不明白?擱陛下眼裡,宮裡上上下下,包括後面的惠妃夫人和淑妃夫人,那都是伺候人的人,但阮姑娘不是。”
白嬤嬤又問了:“那阮姑娘是什麼啊?”
陳冀江給了她一個字兒:“人。”
區別真就在這兒了。別的人,都可以說是為陛下而設的、為陛下進來的,所以得拿宮裡的規矩箍著,讓陛下看著順眼,起碼別添堵。
但雪梨不是。在陛下眼裡她就是個跟他一樣的人,他在乎她的每一分喜怒,讓她學規矩只是為了讓她在宮裡過得更好、讓她突然想接觸點什麼事的時候可以信手拈來,不是為了讓她取悅他。
白嬤嬤聽他說完,蹙著眉頭認真掂量起來,陳冀江又道:“您能幹不能?您要是不能別勉強,我去尚儀局換個人去。”
“哎……別!別!”白嬤嬤趕緊攔他。
這差事她說什麼也得應下來,還得順著陛下的意思辦漂亮了——不為別的,就為這阮氏她在宮裡頭耀眼得很吶!她們這群平常只剩閒著養老的嬤嬤間都傳遍了,知道這位以後有前程,誰能跟了她、把她教好了,那能跟著雞犬升天啊!
於是白嬤嬤從善如流地應了,跟陳冀江保證自己明白這裡頭的分寸了。生怕他不放心,她還強調了句再換個別人來也一樣都是老思路,還不如她這已經被提點過了的呢!
陳冀江點點頭,板著臉走了。其實他心裡直虛的慌,自己這是間接地把雪梨欺負了一通啊?一會兒回了紫宸殿,陛下會問罪不啊?
是以片刻後,一眾御前宦官訝異地看著陳大人躬身躬得跟個蝦米似的進殿了——堂堂大監啊!裝孫子的時候不多啊!
陳冀江可沒功夫多理這幫小兔崽子看熱鬧的目光,他在陛下身邊一杵,一臉的生無可戀,心中悽愴地回憶了半晌自己這一生,才敢抬眼去瞟陛下……
哦,陛下正給雪梨念故事呢?
謝昭是正給雪梨念故事呢,這是近來新送進來的話本,故事挺有意思,偶爾看看解悶不錯。民間文人思路廣博,能編!
比如手頭這本吧,說的是個貴女嫁了個負心的丈夫,這貴女性子軟,在夫家人人都欺負她,後來鬱鬱而終了。鬱鬱而終之後居然又重生到若干年前,於是展開了殺伐決斷的復仇。
文筆還可以,謝昭先前草草一翻覺得還算過癮。但今天拿來給她念,主要是想從側面幫幫她,讓她知道性子太軟不行,如果只有“太軟”和“太硬”兩個極端,他寧可她硬——殺伐決斷也比鬱鬱而終來得酣暢淋漓啊!
無奈這個梨子她好像有點心不在焉。
剛開始他們是分著坐的,但她不是寅時就被白嬤嬤拎起來了嗎?現在她困啊!連打了兩個哈欠之後他自然而然地就把她攬過去了,她往他肩頭一靠,心裡就剩了兩個念頭,一是羞赧,二是更困。
他懷裡暖暖和和的,檀香和龍涎香混合的味道也讓她神思寧靜,太適合睡覺了……
於是雪梨又捂嘴打了個哈欠之後,謝昭終於苦笑著把書放下了。
他縷著她身後半垂的烏髮笑她:“吃飽了就困?想念故事給你說說道理你也不聽。你性子比這貴女還軟,不怕以後被人欺負死?”
“不怕。”雪梨困哈哈地閉眼賴在他懷裡,迷迷瞪瞪地說,“她是嫁了個負心的丈夫,夫家上下是摸著她丈夫的心思一起欺負她,她才鬱鬱而終了。奴婢又沒有。”
謝昭:“……”哎嘛這話還挺好聽的!!!
皇帝細一品臉都紅了,好生剋制了一番之後還是笑了一聲出來。
雪梨小臉往他懷裡一蹭,仗著有他擋著沒人能看見也偷笑呢,覺得他的反應好逗!
——結果一不小心笑得狠了,他察覺到她在輕顫就知道是怎麼回事,眉頭一挑,手摸到她腋下就撓。
毫無防備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