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梨一陣心慌。她清楚地記得那天陛下沒去柔嘉宮,即便她誠懇相勸他也如舊拒絕。她便突然不知眼下該怎麼辦了,惠妃苦苦哀求的樣子讓她很想幫她這一回,可又不得不想,如果陛下就是因為知道惠妃要說這個才不見她呢?
那她幫惠妃這個忙就不對了啊!她在干涉陛下懲處譚家的決定啊!
雪梨心裡亂亂的,眼都不敢怎麼抬,一抬便會看到惠妃迫切的懇求。她在外命婦面前還能裝裝清高樣子,但是在這位惠妃夫人面前,她真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惠妃夫人在後宮的威嚴太高了呀!
雪梨就在她面前這般自己躊躇著,過了好一會兒,她可算微抬了抬眼皮:“那個……惠妃夫人,您看這樣行不行……”
惠妃緊張地等著她的話。
“我……我不能騙陛下說是自己要見他,然後讓您去見。那樣陛下必是不高興,我自己心裡也有愧。”她偷眼看看惠妃的神色,“您若覺得行,我讓豆沙去清涼殿回個話,就、就直說您有要事想見陛下,求到我這裡來了,我只替您問問陛下的意思?”
她目不轉睛地觀察著,眼見惠妃眸色一顫,旋即又道:“您若覺得這樣不行,那奴婢就幫不上您了。奴婢決不能欺瞞陛下的,一句話也不行。”
惠妃神色複雜地打量著她,聽出她此中的不退讓,自知若在這上面磨她便是強人所難。
許久之後,惠妃有些虛弱的點了頭:“多謝你。”
雪梨便推開門吩咐豆沙去清涼殿傳話了。而後,她請惠妃在書房稍候,自己又回到後院去招待各王府來的人,其間她顯出點精神不濟,易氏一瞧,忙問她怎麼了。
她答說“許是暑氣太重”,眾人便都加了小心,不敢再多擾她,小飲了半盞茶後就陸續告辭了。
“娘,你喝點酸梅湯,解暑!”阿杳端著一盞酸梅湯過來,十分擔憂。
雪梨配合著抿了一口,笑了一笑:“阿杳你先帶弟弟回房去吃點心,一會兒娘有些事,晚上跟你們一起用晚膳哦。”
阿杳乖乖地答應了,可阿沅也對娘很擔心,跑過來一伸小手要她抱,好在阿杳會勸,和清夕聽菡一起帶著阿沅走了。
雪梨稍等了片刻才再次往前頭去,見豆沙已回來,便問她怎麼樣。
豆沙屈膝一福:“陛下說議完事就過來,我已經告訴惠妃夫人了。”
“多謝。”雪梨點點頭,舉步進了書房,定睛便看到惠妃滿臉的不安。
“夫人您放寬心。”她上前勸道,繼而話中一滯,竟無法再說下去了。
她想勸惠妃說“陛下並不是無情之人”來著,可算起來,惠妃在他身側的時間比她長多了,她說這話多少有點目中無人的感覺。
於是她就安安靜靜地在旁邊戳著了,惠妃不坐她也不坐,足足等了兩刻,皇帝終於來了。
二人齊齊一福:“陛下聖安。”
“免了。”皇帝微蹙著眉頭頷首,隨口讓二人坐,三人便一同坐到了書案邊,好半天沒人開口。
“我……我還沒餵魚香!”雪梨被這尷尬弄得不好不好的,想到理由之後爽快地遁了。
皇帝橫了她的背影一眼之後看向惠妃,吁了口氣:“夫人什麼事?”
這回,他倒不覺得她是想爭寵了,爭寵的話總不能是透過雪梨——她若誆她,那呆梨事後得在他面前哭死,他必定也不高興。
但若是要替太后說什麼……
謝昭不肯弄到難以收場的地步,搶先警告道:“別為太后說情,那是我們母子之間的事。”
“臣妾明白。”惠妃立刻應了,皇帝面色稍霽。
她心下緊了一緊,摒了口氣,離席跪地:“陛下,臣妾知道您……在辦那些和依附於太后的貴戚世家。臣妾家裡也是、也是接受過太后恩典的,臣妾想求陛下饒臣妾的家人一命!”
她在恐懼中忍不住哽咽起來:“臣妾的父母已不年輕了,他們、他們受不住流放那樣的重懲的,陛下您若是……”
“你那日想讓朕留在柔嘉宮,就是為了這個?”皇帝平淡的聲音截斷了她的話。
惠妃渾身一顫。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你又是親自下廚、又是服侍朕用膳,也是為了這個?”
她連應話也不敢了。若她不承認,那天的做法她沒辦法解釋;可她若承認……便是承認自己那天是存心想要算計他來著。
“陛下……”她面色蒼白地跪在他腳邊,他啞聲失笑。
他早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