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奴隸,就像西陵神殿的橫木立人一樣,都是昊天留給這個人間的禮物,是天賜的強者。
現在橫木立人在昊天信徒心中,擁有難以想象的地位,而阿打如果不是偏居荒原,名聲想必也不會稍弱。
知道事實真相後,華穎才明白自己輸的不冤——昊天真的拋棄了唐國,就像千年之前拋棄了荒人那樣——他不會因此心生怯意,但心境終究還是受到了影響。
他望向遠處風雪深處,在看不到的天邊,那裡有道雄奇的山脈把整片大陸分成兩個部分,那裡是岷山,也是天棄山。
“被昊天遺棄……很可怕?”
華穎微微一笑,仲手到空中,接過親兵遞過來的朴刀,手掌裡傳來的微涼觸感,讓他的精神為之一振。
那名蠻族少年很強,很可怕,他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如果出戰,或者只有死路一條,他沒有出戰的道理。
兩軍對峙,沒有主將單挑的道理,戰場之上,也從來不相信勇者勝這種說法,他若避戰,沒有人能說什麼。
但先前出營的路上,他看到了將士們的神情和目光,看到了無盡的疲憊以及最可怕的疲倦,他看到了那些裹著毯子、像病人一樣的老馬,他知道鎮北軍計程車氣已經低落到難以復加的程度。
他若出戰,即便敗了死了,也有好處…···哀兵不見得必勝,但想來能夠多撐些時間,一直撐到戰局變化的那刻來臨。
所以他握住朴刀,向風雪那頭走去。
“我要拿你的人頭,替我的部落殉葬。”
阿打看著華穎,面無表情說道:“而總有一天,我會帶著王庭的勇士殺到你們的長安城裡·把那個人殺死。”
華穎把盔甲上的雪線拍散,說道:“你或者能殺死我,但我也不準備讓你活著回去,長安城你是看不到了。”
說這話的時候·這位鎮北軍第二狒者的神情很平靜,他沒有信心戰勝昊天留給人間的禮物,但有信心換命。
一個人不怕死的時候,自然不會畏懼天命。
握在刀柄上的手指緩緩依次合攏,如鐵鑄一般,雪花飄落在上面,沒有融化的跡象·因為他的手就是那樣冷。
從他的身體,到細長的的刀柄,再到沉重的黝黑刀身·一道極為冷厲的氣息緩緩釋出,然後陡然提升。
飄舞在空中的雪花,受到這道氣息的干擾,向著四周激射而去,發出嗤嗤的破空之聲,有如利箭一般。
阿打面無表情抽出腰畔的彎刀,這刀是單于賜給他的寶刀,鋒利至極,就像他此時的眼睛一般明亮。
就像每場重要的戰鬥之前那樣·少年開始默默地禱告,請求長生天賜予自己力量,幫助他戰勝所有的敵人。
空中激散的雪花·彷彿聽到他的禱告聲,畏怯地減緩了速度,頹然的無力飄著·原野上的殘雪漸漸融化,露出下面的殘草。
雪消草現,卻不是生機勃勃,相反卻給人極陰森的感覺。
阿打看著對面的華穎,明亮如寶石、如刀鋒的眼眸裡,流露出輕蔑而憐憫的神情,然後向前踏了一步。
他只向前踏出了一步·便停了下來。
他覺得有些事情似乎不對。
他抬頭望向落雪的天穹,胸臆裡忽然生出無盡悲傷·有些發青的嘴唇微微翕動,如呻吟一般:“長生天啊…···”
部落當初失敗的時候,他還小,不懂得悲傷,後來給王庭貴人做牛做馬的時候,來不及悲傷,拾幹糞的時候,沒有力氣悲傷,再之後他變成了不起的少年強者,便遠離了悲傷。
但此時此刻,那股悲傷的情緒是如此的濃郁,瞬間佔據了他的身心,他彷彿看到了下一刻自己的死亡。
為什麼會這樣?
他不再望天,望向南方遙遠某處,覺得有人正在看著自己。
雖然遠隔萬里,聽不到任何聲音,但他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個人正在對自己說話,只要自己踏前一步,便會死去。
阿打猶有稚氣的黝黑臉龐上滿是不甘與憤怒不解,如果那個人真能隔著萬里射死自己,夏天的時候為什麼沒有這樣做?
最令他感到憤怒的是,他感受到了對方毫不掩飾的倨傲,而在這份倨傲之前,長生天都保持著沉默!
而他開始恐懼!
風雪裡傳來一聲嘶鳴,不知是哪邊的戰馬,傲意十足。
阿打望向唐營,握著彎刀,不知是否會踏出那一步。
南方萬里之外。
城牆上落雪紛紛,寧缺站在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