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完了。
一切都清清楚楚。這本日記詳細地記錄了東岸巡邏隊的人員、部署、巡邏路線、指揮官的名字、士兵的名字和〃冰山史密斯〃上校的各次命令、聯絡訊號、日期……它的價值比得上一座金礦。格陵蘭人從來不知什麼叫保密。更重要的是,日記標出了東岸所有獵屋的位置和愛斯基摩村。一個計劃閃電般地在少校頭腦中形成。使他吃驚的在於:東岸巡邏隊已經找了他們三個冬天和兩個夏天!〃北極一號〃能留下來,實屬上蒼保佑。
少校環顧了房子裡的東西之後,命令把可以帶的肉放到爬犁上,用剩下的九隻狗拖著。蓋溫問那個愛斯基摩俘虜怎麼處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兩個士兵把愛斯基摩人架出去,很久之後聽到兩聲槍響,大約他們把魯西帶得相當遠才槍殺的。這時候,垂死的人也嚥氣了。少校命令把死屍和死狗都拖走,專門吩咐他們要在海岸上的冰裂縫中把它們拋下去。
他又看了一下房子,目光停在一件皮外套上:還有一個人不見了!顯然他正是日記的作者,愛斯基摩人是不寫這東西的。這個丹麥人也許就是發現卡林上士的那個人,一個最危險的分子。從日記上看,他叫馬克·安德森!要不要追蹤消滅他?
少校數了數棄在地上的皮外套和皮大衣。由於匆忙,安德森的套靴也沒顧上穿。赫伯特放下心。從日記上看,獵屋和愛斯基摩村之間還相距60公里,中間並無任何獵屋。一個人,沒有套靴,沒有外套,沒有狗拖爬犁,怎麼能赤身裸體地穿越這一大片冰原?絕對不可能!他的全部經驗告訴他,這個逃亡的叫安德森的丹麥人一定會凍死在冰原上。他沒有去追,也無法追,冰原上沒有留下軟靴的足跡,地形又不熟。再說,他的人員經過三天三夜的緊張奔襲,連一步也邁不出去了。就在他思考時,兩個士兵已經在打盹。追擊也許會遇上其他的巡邏隊,那就更糟糕。讓他凍死去吧。
德國小隊用所有的狗分套三架爬犁,休息一天一夜後開始往回走。少校臨離開屋門時,腳踢著一件什麼東西。他拾起一看,是件精美的愛斯基摩雕刻,一個北極兔在吃草。這真是一件極有價值的紀念品,他準備送給瑪麗埃特。這種原始風格的藝術品,歐洲大陸上是難以找到的。
二十七 北極光下的葬禮
雪地上留著腳印,帶血的腳印,穿過平原和山岡,伸向霧氣騰騰的遠方。
馬克·安德森逃出了德國人的槍口,又鑽入嚴寒的虎口。他只穿著內衣和皮褲,其餘什麼東西也沒有。在零下二三十攝氏度的冰雪中,他不停地走呀跑呀,跌倒了再爬起來,沒多久又跌倒。他有時在冰原上爬、滾,他一分鐘也不能停止運動,一停下來就會凍僵。
寒風把他的臉凍壞了,冰丘和雪堆把他旺盛的體力消耗殆盡。他像瘋子一樣跌跌撞撞,他必須和死亡格鬥,稍一鬆勁,就會倒在冰原上永遠也起不來,他呼喚著生命的力量。要活下來,一定要活下來,把德國氣象臺的情況報告給克魯克斯。該死的魔鬼,終於讓我抓到你了!
不久鋒利的冰凌就劃破他的軟靴,裡面的草露了出來。接著,石塊又把腳掌割破,鮮血直流。為了刨開地道,他手套也丟在獵屋。他把手揣在懷裡,但剛一拿出來就凍傷了。嚴寒和劇烈的行走,使他甚至不覺得冷。回頭看到冰面上留下的鮮紅血印,他才知道自己受了傷。
安德森用貼身小刀劃下一塊皮衣,包住了腳。想道,腳凍傷就一切都完了。但這樣一來,他身上就更冷,千百支錐子一樣的冷風穿透他的面板,一直浸入骨髓。他的臉因痛苦而歪扭,但心中坦白如鏡:除了走,就是死。
他在冰原上爬著、滾著,時而跑一陣,時而慢走幾步。寒冷刺激著他,一會兒哭一會兒笑。他有時產生了幻覺,看到暖和的房子、鹿奶茶、烤好的麝香牛肉、帶葡萄乾的麵包、果醬、皮衣、火……他看到埃瑪爾等候在桌邊,溫柔地請他坐下來,然後切面包,他甚至想到他們會有一個孩子……
一切都化成霧,天居然很晴。他又摔倒了,冰凌打中他的頭。呵,無休止的冰凌。
他渴得厲害,喉嚨像著了火。他用小刀砍出一點冰碴來,鹹水冰帶著那種難吃的苦味。他要找到雪,然而雪不能解渴,他又用舌頭舔冰,可是沒有足夠的熱量來融化它,只有走!
他越來越多地摔倒,大部分已在爬行,速度減慢了。新的皮子被劃破,傷腳又露了出來。他不得不把後背的一塊皮子再割下來,就這樣苦苦掙扎。他不知道時間,那渾圓的太陽一直在地平線上。上帝!別颳風!天氣和運氣,這就是一切北極人的口頭禪。只要來